在书房简单的拜了沈清之后,童颜又被带着来到祠堂拜了祖师爷,恭恭敬敬的上了香,意味着她从此就是长白山苍云观的人了。
苍云观,取自“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意为月亮所处之地,众人在此云海里徘徊。童颜觉得,自己的师父就是那个天山所处的明月。
童颜被沈清带着在大堂内见过了一干师伯师叔师哥师姐,等到闲下来,已是日落时分了。她摸了摸自己早已经饿过头的肚子,才想到自己就早上跟着爷爷在山下吃了半个包子,之后一路走来到了这里,竟是一口饭都没吃,眨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了沈清,“师父……”
“饿了吗?”沈清像是看透了童颜的心思,“跟我来吧。”
“哦。”童颜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美人师父走向了厨房。
厨房内,沈清挽起衣袖,亲自给童颜烧水做饭。烛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童颜调皮的用手去捉沈清的影子,心中乐滋滋的。
美人师父亲自给我做饭唉,师父就是厉害,连做饭也这么好看。
年少的她除了好看,还想不出别的有内涵或者更为贴切的词,等到真正长大后,她再次想起这一幕,只能联想到一句比喻,高贵如神抵,出尘似谪仙。
昏黄的蜡烛,跳跃的烛火,尽管仍外边冰天雪地,这里却温暖如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矮矮的方桌上放上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圆,上面撒了几朵风干的桂花,被水泡开之后,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师父,这是什么呀?”童颜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食物,只消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是汤圆。”沈清轻轻的用手帕擦干净双手,在碗沿处放下一个小巧的勺子。
女童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沈清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无比具有灵韵。一颦一笑之间,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谢谢美人师父!”童颜开心的向沈清道谢。
“美人师父?”沈清宽大的衣袖扬起,掩盖住嘴角处的一抹淡淡笑意,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却也未表示任何反对,“趁热吃吧,别凉了。”
童颜依言拿起勺子挖起圆圆的汤圆,急不可耐的塞进了嘴里,“烫烫烫烫烫——”却又舍不得吐出来这从未见过的美食,用手捂着嘴巴不住的哈气。
“你呀——”沈清无奈的点了点童颜的头,指尖闪过一丝冷芒。
童颜立马感觉含着的汤圆不烫了,口中凉凉的也没了任何被灼伤的感觉。快速的咬破了汤圆的皮,一股甜蜜而厚重的感觉瞬间侵占了她的味蕾,浓浓的芝麻香气混着桂花的清甜,香甜可口,入口即化,咽下去之后依然感到唇齿生香。
看着面色极端享受的童颜,沈清突然也有了食欲,盛了一碗放在面前。
“好吃!真好吃!”童颜从来都未吃过这般好吃的食物,圆圆的,软软的,滑滑的,在嘴里时甜,咽下去香,却突然不敢再吃下去了。
“怎么不吃了。”看着突然停住的童颜,沈清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个太好吃了,如果以后都吃不到了怎么办?”想到这里,童颜的小小的包子脸上甚至带了一丝悲伤和失落。
沈清简直啼笑皆非,“这你就别担心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师父未必让你吃得起,这点汤圆还是管够的,你就放心的吃吧。”说着,将自己面前的一晚汤圆也推了过去,“呶,给你。”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美人师父。”童颜看师傅一直没有反对,便这样称呼起来,表达着自己对师父的敬仰与喜爱。大口大口的吃起了碗中的汤圆,嘴里的话也多了起来,“美人师父,这汤圆真好吃,以后我天天都要吃汤圆……美人师父,你刚才让汤圆变得不烫的就是法术吗?真厉害,我也要学,以后我也要变得像美人师父一样厉害……”
沈清此时才仔细的看向这个天真的女童,圆圆的包子脸,吹弹可破的肌肤透着红色的光,乌黑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红艳艳的小嘴一张一合,整个人就像是一颗放大版的汤圆,突然唤出声来,“小圆子。”
“什么?”童颜嘴里含着汤圆,疑惑的看向师父。
“既然你这么喜欢吃汤圆,以后,为师就唤你小圆子吧。”
“小圆子?我喜欢这个名字。”童颜笑得眉眼弯弯的,师父的一切,她都觉得是好的。
一碗汤圆。
从此,他是她的美人师父,她是她的小圆子。
从此,汤圆成为了某人最爱吃的食物。
从此,汤圆不再只是食物,而是一份甜蜜温暖的回忆。
三日后,童颜正式拜入沈清门下,成为他的第四位入室弟子。她长得乖巧可爱,嘴巴又甜,加上入门晚、年纪小,师哥师姐都宠着她,只望她日日展颜欢笑,没有忧愁。
呆在苍云观的头些年,的确是童颜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长白山雄浑博大,素有“千年积雪为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的美誉。闲暇的时候,童颜在这里走遍了天池、瀑布、温泉、峡谷、地下森林、火山熔岩林、高山大花园、地下河、原始森林。这里常年的云雾和冰雪将苍云观点缀成一个飘渺的梦境,一个但愿长醉不愿醒的梦境。
童颜白日里和师哥师姐们一起学习法术,夜晚守着长白山漫长的冬季,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整个大地,整个苍云观像被封在一枚巨大的水晶球里,美得让人不敢相信。
沈清教她学习法术,教她写字,教她读书,他是她的师父,更是她的父亲,她的朋友。虽然和师哥师姐们玩得也好,但是在童颜心里,只有美人师父才使她最最喜欢的人。
她越来越依赖沈清,喜欢粘着沈清。
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烦恼的呢,大概是那一年,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多的喜欢提到沈清,每当和别的师兄弟一起玩耍的时候,她总是不知不觉的提到美人师父。
“美人师父做的饭可好吃了!”
别人都知道她口中的美人师父就是沈清,除了她,再没人敢这么没大没小的唤沈清。
师兄师姐们的修炼慢慢走入正途,忙着打坐修行,再没有没时间陪着她一起玩了,这时候,师叔们又收了几个小师弟,她便不再打扰师兄师姐们,而是与小师弟们一起做伴。
她来长白山已经七年了,却还是初见那副模样,圆圆的包子脸,圆圆的大眼睛,天真无邪,不染世事尘埃。
“美人师父可厉害了,昨天教了我一个特别厉害的法术。”
“美人师父昨天教了诗词,他的声音可好听了。”
童颜总是带着炫耀的的说着她的美人师父,一开始,别人只当她是在炫耀罢了,时间长了,众人也看出沈清对她的不同,他对所有门下弟子都一视同仁,公正威严,唯独对她,百般呵护,极尽宠爱。
此时就有风言风语传来出来,说沈清对她如此之好,是看上了她,是想等她长大后娶她当媳妇。
“小媳妇,小媳妇,童颜是沈清真人的小媳妇。”
“童颜童颜快长大,开大以后就出嫁,嫁给真人当新娘,两年生个胖娃娃。”
有调皮的师弟开始打趣童颜,每每见到她就大喊着类似的话,童颜虽然年纪小,却也懵懵懂懂的知晓了男女之情,又羞又气,看不惯他们如此抹黑师父、欺侮自己,每每都想要辩解。但一帮小师弟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恰恰是最顽皮的时候,越是不让做越是要做,越是不让说就偏是要说。童颜争不过他们,回回被气的哇哇大哭,回去后还一个人生闷气。
慢慢的,童颜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不喜欢出去玩了,她总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吃不下饭,也睡不好,日渐消瘦了下去,直到有一天,连沈清也发现了她的异常。
毕竟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童颜哭哭啼啼的就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小圆子,这个世界,不可能事如意,嘴巴张在别人身上,他们要如何说你管不到,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只要你问心无愧,别人多说无益,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就觉得没意思了。”沈清温柔的擦拭她的泪水。
“美人师父,你就不生气吗?”童颜不解。
“师父身正不怕影子斜,何需生气呢?”沈清的笑容如同清风,吹进了童颜的心里,吹散了心中堆积了数天的郁闷和不快。
长白山虽然气候寒冷,但在短暂的融冰之期内,生长在有限范围内的芳草和鲜花以蓬勃的生命力使整个天池跃然生辉。雍容华贵的长白杜鹃,婀娜多姿的高山罂粟,一起被誉为长白山两大圣花。胜似红衣仙女的高山百合、叶茎由地下蜷曲向上的稀有的倒根草、宛如金色耳环的高山菊、小巧玲珑的长白龙胆和遍布各个角落的高山桧,共同编织着属于长白山的短暂锦绣风光。
此时,月光如霜,花海芬芳,周围是高山罂粟花的海洋,他们坐在亭子里,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着两人的发丝。周围安静的只有花朵随风摇曳的声音。没有人说话,他们一同享受着长白山顶短暂春光,属于他们短暂的安静与温馨。
长白山雄天北极,白衣仙人常出没。王龙垂爪落苍崖,四江飞下天绅白。
她的心中,从此有着一轮月亮,这轮月亮,就是长白山上这位玉洁冰清的白衣仙人,照亮她的今后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