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慕云裳的眼泪哗的流下来,没想到她只是举手之劳救过翠儿一次,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那个小丫鬟却念念不忘,想着报答她的恩情,跑去找萧无双报仇,最后为她赔上了性命。
“真是个傻丫头,这又是何苦呢?”慕云裳眼眶红红的,没想到萧无双真的如此狠毒,从前杀她根本不是迫不得已,在他的眼里,人命如同草芥,根本不值钱。
“你还要接着看下去吗?”尹芸冰问道。
“恩。”慕云裳点头,她想要弄清楚,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她要自己彻彻底底的对萧无双死心。
塔莎指引着塔罗牌上的画面继续播放。
萧无双中毒之后,来了一个又一个御医,都一致说中了如此大剂量的砒霜,必死无疑。就连名满北齐的神医也被萧无双请来,他却说只能用银针封住穴道,暂时延缓毒素的蔓延,但是只能勉强撑几个时辰,随后依然会死。
萧无双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原本好看的眉眼此时如同厉鬼般狰狞。
不,他不能死,他要当皇帝,他要一统中原,他要当天下霸主,他不能死!
他想起来传说中那些古怪的妖族法术。对了,妖一定比人有办法的多,当初慕云裳中毒,不也没死吗?慕云裳一定有办法的,他连忙派人抬着轿子将他带到了秦淮河畔,让那些人停止了投撒雄黄,殷切的在河边喊着。
“云裳,云裳,你在哪里啊云裳?我是无双啊,萧无双,你爱的那个萧无双啊……”
“云裳,你快救救我吧,我就快要死了,我不想死啊……”
“我不能死啊,整个北齐需要我,整个天下需要我,我不能死啊……云裳……”
“云裳……你听见了吗云裳……云裳,你快出来救救我啊……”
“云裳,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云裳……”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萧无双感觉力气慢慢的从他身上流逝,他更加心慌,口气也更卑微起来,“云裳,从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我对不起你,云裳,求你不要见死不救啊,云裳……”
“云裳,你出来啊云裳,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求求你救救我啊,我真的不想死……”曾经慕云裳被她欺骗背叛抛弃,然后被他下毒,如今他自己也要亲自尝一尝这濒临死亡的滋味,这种绝望和无助。
萧无双在岸上喊的凄惨,却不知,此时的慕云裳早已被封印,沉睡在一个没有他的梦境里,只有慕凌风听着河边传来的声音,直道善恶有报,老天开眼。
最后,萧无双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有,看着平静无波的秦淮河,萧无双满眼怨恨,“慕云裳,你真就那么绝情,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
他像是知道了今日慕云裳是不会出现了,自己已经没救了,便将心中所有的怨气全部发泄了出来,“慕云裳,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妇,你这个令人恶心的蛇妖,我根本没爱过你,从头到尾我都是在利用你,如果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看上你的,你简直让我恶心。我光闻着你身上那股子腥味就要吐了,你就是用再浓烈的香粉也掩盖不了你身上的那股令人恶心的腥味。幸好你走了,不然我早晚都会杀了你,亲手杀了你!你这个贱人!贱人!贱人!”曾经让整个北齐的闺阁少女春心荡漾的无双太子,曾经那个华贵俊美的无双太子,未来北齐的九五之尊,如今满嘴脏话,就像个泼皮无赖一样在秦淮河边咒骂不停。
他不能死,不能!
他这一生,从生下来就被视为整个北齐的福星,平边境,解旱灾,父皇说他是天降祥瑞于北齐,随即尚在襁褓里的他便被封为太子,从此,锦衣玉食,无上荣宠。而他的母妃也因为他,母凭子贵当上了皇后,似乎所有围绕着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从小母后就告诉他,他会是北齐未来的皇帝,他会成为九五之尊,掌控着整个北齐,号令天下群雄。所以从小他就开始接受各种培训和教育,骑马、射箭、诗书、绘画、礼仪、弹琴……他要做一个最优秀的太子,将来成为一个好皇帝,好好的管理北齐。
他没有童年,没有快乐,没有朋友。没有,也不能有,他的眼中只能有皇位,后来,他慢慢的越来越薄凉,越来越无情,为了确保他的太子之位,可以杀人如麻、不择手段。因为,这是他唯一的信仰,存活的唯一意义。二十年来,这是他唯一的目标,如果连这个目标都没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所为何事,亦不知道自己的余生该如何过活。可如今,眼见着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他竟然要死了吗?!
他不甘心!
慕云裳呆呆的看着纸牌里面,萧无双对他破口大骂的场景。那个她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就像疯子一样肆意的辱骂着她。
他说,她让他感到恶心。
他说,他从没有爱过她。
他说,他从头到尾都只想着利用她。
他说,他会亲手杀了她。
他说……
这一刻,慕云裳的梦,终于醒了。
“云裳,你看到了罢,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去爱。”慕凌风站在被封印住的慕云裳身边,看着她苍白的面容,面容有一丝悲哀。他这个女儿,自小艳丽逼人,美得令人心惊,在整个蛇族都备受宠爱,却偏偏任性偏执,一直向往人间繁华,而人类的世界,哪里是那么容易待的。要知道,虽然人类没有灵力,不会法术,有时候却比妖魔更为可怕,不然,他们怎么能凭借血肉之躯占据管理整片大陆。可惜,慕云裳,终究是明白的太晚了。
听着萧无双依旧在岸上叫骂,慕凌风变成人身,腾空而起,跃出河面,停在了萧无双面前,“萧无双,你可是骂够了?”
眼前的男子年约三十,身材伟岸,古铜色的皮肤显得十分健康,五官轮廓分明,如同刀刻般俊美,幽暗深邃的紫色眸子透出邪魅性感的光。三千青丝,唯有两边鬓发微微有几缕泛白,却不显老态,更是增加了一丝奇异的美感。一袭黑色长袍,绣着金色的花纹,整个人狂野不拘,犹如一尊移动的雕塑,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萧无双一直认为整个北齐除了七皇叔萧闲外,再没有比自己更为丰神俊朗的人物,可这个男子竟然俊美的如同妖孽一般。但是萧无双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绝不像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年轻,他晦暗不明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看穿世事的感觉,而通身那悠闲淡定的气派也唯有悠长时光才能磨砺出来。
虽然萧无双人品很渣,但不得不说,他的眼光还颇为毒辣,看人很准,或者可以说,看妖很准。
“你是谁?”萧无双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慕凌风,慕云裳的父亲。”慕凌风淡淡的回答道。
“你是当日那条黑色巨蟒?”萧无双顾不上害怕,竟还抱着最后的希望,“你是来救我的?”
“我是来看你怎么死的。”慕凌风的嘴角噙着一抹不拘的微笑。
“你!”萧无双怒极,猛地咳了一声,鲜血又吐了出来,看来拖延的时间太久,银针已经封不住毒素了,心下大惊,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你先是下毒要害死我的女儿,然后又往秦淮河内投撒雄黄害我族人,你说,我为什么要救你?”慕凌风背过双手,器宇轩昂的俯视着歪倒在地的萧无双。
“我……”萧无双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没法狡辩。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曾经害了他们,如今又怎能求别人不计前嫌救助他。萧无双第一次发现,他这么的弱小,什么都无法控制。因为生死循环,天理报应,本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你作恶太多,如今因果循环,遭受报应,又怨得了谁?”慕凌风紫色的眼睛凝视着萧无双,“其实不瞒你说,你的确是皇帝命格,这个北齐,迟早都是你的,所以之前就算我再恨,也不会动你分毫,因为以一己之力篡改人间皇位,是要应劫的。可你害完我的女儿,还想加害我的族人,今天你就是不被下毒,我也是要不惜遭受应劫去杀了你泄恨的,但没想到,你已遭受天理报应。”
慕凌风俯下身来,手指捏住萧无双的下巴,“你作孽太多,如今天命已改,所以,你死,不过就是死了罢了。”
“你说什么……”萧无双此时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却迟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我说,你快要死了,如今已不再是皇帝命格了。”慕凌风像说着一件最普通的事,眼底的笑意直达萧无双的灵魂深处。
“噗——”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萧无双眼睛瞪着大大的看向天空,死不瞑目。
他争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为了那个位子,不惜一切代价,如今竟然因为作孽太多,而生生错失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天理循环,难道,这就是他的结局吗?
慕凌风眼神依旧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生老病死,善恶有报,不管你是妖族还是人类,都要为自己所做的承担后果,这才是最为公正的,天道。
看着飘满雄黄的河面,慕凌风叹了口气,开始施法净化水质,只是萧无双之前想着要置蛇族于死地,不分日夜的投撒雄黄,如今雄黄接着河水四处蔓延,工程实在浩大,又要使用隐身术防止过往游人看到,身上的灵力消耗的很快。从中午到晚上,慕凌风终于将雄黄过滤的七七八八,以后不会再伤害他的族人们。
等到慕凌风终于忙完,回头发现萧无双的尸身在河边已经开始僵硬,他一挥手,用法术将他扔到了石桥上,尸体滚了两圈停在了路中央,“要死就死远点,不要死在秦淮河边,脏了我的水。”随后,纵身一跃,回到河底。
太子萧无双的尸身被发现于第二日的清晨,看见的人都说,是那个十丈软红的花魁来找他索命了,他害死了她,将她弃尸在秦淮河底,于是她就要他一命还一命,不然,如何解释太子殿下一个人跑到河边呢?
所以,负心汉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因为此事,导致北齐民间数年内夫妻恩爱、关系和睦,娶小妾的少了,逛青楼的少了,甚至在花街柳巷流连忘返的也少了,家中的男人们十分关怀发妻。因为坊间传言,那花魁专索负心汉薄情郎的命。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皇室将萧无双之死视为一件丑闻,齐景帝本就子嗣稀薄,三个儿子中,二皇子是个傻子,三皇子是个酒色之徒,整天只沉迷于男欢女爱之中,还未娶正妃,便有了三十几房小妾。本来只有太子萧无双稍微成气,却不料与青楼女子纠缠不休,最后还惨死河边。只可怜齐景帝戎马半生打下的天下,竟然后继无人,为了不让北齐的江山葬送在自己的手里,齐景帝最后听从了一干大臣的建议,传位于胞弟七王爷萧闲。
七王爷萧闲登基为帝后,称为齐武帝,改国号为安平。
就如国号所起的那样,从此百姓安居乐业,北齐四海升平。
没有人再提起,那个曾经俊美无双、后来离奇惨死在秦淮河畔的太子萧无双,更不会有人记得,那个十丈软红的绝色花魁,慕云裳。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那些,不过都是过去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