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倦鸟归巢。
山道上，一个少年背着行囊，踽踽独行，看起来心情有些低落。
少年正是苏起，此刻的他心里格外的念家，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年纪，即将面对外面未知而陌生的世界，当最初的兴奋趋于平淡之后，心里难免忐忑，茫然，怀念起家里的温馨。
他已经行了十几里路了，这一路对于他来说艰辛而又危险，人烟稀少的山道上，常有山野猛兽出没，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它们的果腹之物。
不过他此次的目的地还在百里之外，牧州城。
牧州城是牧州府的府城。
石国疆域辽阔，分为一百零八府，每一府都有一座军备营，军备营每一年秋季都会招兵买马，补充兵源。
苏起就是奔着参军去的，因为他了解到军队中立功会有洗脉丹发放，这对于像苏起这样没有凝炼出内力的人来说，是无可抵挡的诱惑。
所以，哪怕明知道战场危险无比，依然有无数人甘冒其险。
算算时间，距离军备营招兵买马的具体日子，应该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
为了避免延误招兵日期，他打算日夜兼程。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道上迅速昏暗起来，某一刻山林中突然静谧的可怕，宛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苏起有些恐惧的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大踏步行走也变得蹑手蹑脚，心里琢磨道：“看来晚上不宜赶路，必须找个地方藏身。”
可是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他有些后悔自己莽撞了。
就在苏起一筹莫展之际，十余里外，突然光芒大作，一声长啸突然暴起，响彻夜空，其气势惊天，绵绵不断，震颤山林。
对苏起来说，这声长啸不啻于惊天霹雳，即使他使劲的捂住耳朵，声音依然绵绵不绝的灌进耳朵里，让他头疼欲裂，气血翻腾，难受的要死，心里更是惊骇不已，忖道：“发出这啸声的人该是何等人物啊！可是这啸声为何蕴含着如此的愤怒之意.....”
就在他暗暗猜测之时，啸声骤然停止，一个苍老声音，传了过来：“石云海，你好手段，老夫今日不死，来日定将你碎尸万段。”
话语中恨意滔天，杀气凛然，苏起听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哈哈，欧阳正，你注定没这个机会了。”只听另一个声音大笑道，其声势竟丝毫不逊。
“不好！”苏起突然脸色大变，亡魂皆冒，因为就在其眼前，唰的一声，突然出现一名灰衣老者，他鹤发童颜，眼中精芒闪烁，只是嘴角挂着几丝血液，衣衫褴褛，显得颇是狼狈。
老者没有半句废话，直接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将他提起来，一闪没入对面的山林中。
不过数息时间，刚才的位置再次出现一道黑色身影，手提一柄横刀，煞气沉凝，威势恐怖。
“哼，老匹夫，看你能逃到哪里去。”黑影冷哼一声，一步迈出，就消失在原地。
山林中乌漆嘛黑的，苏起只能凭感觉判断灰衣老者在极速前进，寒风凛冽锋利，他整个人像坠入寒冰地狱之中，承受着寒冰刮骨之刑，疼的他想大叫，却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出师未捷身先死吗？”他心里满是苦涩，还有淡淡的不甘，这样死的也太憋屈了。
他的意识渐渐的模糊，只能苦涩的在心里念道：“爹，娘，小芸儿，永别了！”
......
这是一处掩藏在悬崖峭壁上的山洞，洞口下面有一颗粗大的怪树，茂密的枝丫恰好掩盖住了洞口，十分隐蔽。
洞**，苏起渐渐恢复知觉，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视线内一片晦暗。
他身子依然有些僵硬，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豆大的汗珠哗啦啦的流下，浸润的浑身一股火辣辣的滋味，疼的直打哆嗦。
良久，他才咬着牙，站了起来，山洞内光线太过微弱，辨识度并不高。
苏起有些迷糊晃了晃脑袋，自语道：“这就是地狱吗？”
“桀桀，小家伙，醒了！”
苍老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呢喃，瞬间让苏起汗毛炸立，魂飞天外的大叫一声：“鬼啊！”
“不想死的话，就给老夫闭嘴。”苍老的声音蛮横道，语气凶戾，杀气腾腾。
苏起心神一颤，像被瞬间扼住了喉咙，静若寒蝉。
山洞内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似的，静谧的可怕，落针可闻。
良久，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循着声音，苏起才发现黑暗中有一道身影，离自己不远，看轮廓，应该是在盘坐在那里，顿时心里有了计较，知道应该就是之前见过的灰衣老者。
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依然活着，这一刻他还真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
不过，他可丝毫不敢大意，默默告诫自己，为了以后的大好年华，千万不能惹怒这位前辈高人，于是更加小心翼翼的恭敬道：“禀前辈，晚辈名为苏起。”
“嗯，苏起，老夫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灰衣老者再次道。
苏起无语，心里暗骂：“这老家伙脑子有病，这个问题还用问吗，是个人都想活，我还想长生不死呢。”
以前看书上说江湖上前辈高人，大多脾性古怪，喜怒无常，当时他还不信，此刻是深以为然。
尽管心里无限吐槽，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回道：“禀前辈，晚辈想活。”
灰衣老者怪笑道：“想活就好。”
略微顿了顿，他接着道：“你听着，老夫可以不杀你，但前提是你必须答应帮老夫办成一件事。”
苏起脸色顿时一变，暗道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奈何形势比人强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先虚与委蛇一番道：“前辈说笑了，以您老的绝世武功，又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呢？如果事情真的连前辈您都解决不了，那晚辈就更办不到了。”
“桀桀，小家伙，不用动小心思了”，灰衣老者怪笑两声，道：“你没有选择。”
苏起脸色发苦，心里愤愤道：“这老家伙，是吃定我了。”
也罢，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这老家伙霸道蛮横，又蛮不讲理，难缠至极，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被他牵着走了。
他苦笑一声道：“那前辈总该告诉我，您到底想让我办什么事吧？”
“不急，你先答应下来，老夫自然会告诉你。”灰衣老者语气淡淡道，听不出丝毫情绪。
“尼玛的个圈圈叉叉的。”苏起心里顿时爆了，暗自骂骂咧咧的，却无奈至极，干脆一咬牙，十分光棍道：“好，我答应前辈！”
“哈哈，算你小子识时务”，灰衣老者似乎很满意苏起的配合，大笑道：“发毒誓吧，老夫可不是好糊弄的。”。
“发毒誓？”
“呵呵，前辈，没必要吧，晚辈的诚信可是扛扛的啊，既然我已经答应前辈了会帮你办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苏起先是一惊，随后干笑两声，把胸脯拍的咣咣响道。
灰衣老者冷笑一声道：“别废话，跟着我念。”
“我苏起发誓！”灰衣老者道。
虽然心里很不爽，苏起还是老实的跟着念道：“我苏起发誓！”
于是两人一人一句，开始念道起来。
“有生之年！”
“有生之年！”
“必定完成欧阳正所托之事”
“必定完成欧阳正所托之事”
“如若违誓”
“如若违誓”
“全家死绝”
“全家....什么.....”苏起刚要念出，瞬间反应过来，刹那间气血冲顶，怒不可抑。
家人是他心底最不可触碰的禁区，是他的逆鳞，此刻的他，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会有所顾忌，直接暴起怒骂道：“你个老鬼，欺人太甚，小爷和你拼了。”
他咬牙切齿，有些疯狂的扑向黑暗中的身影。
“哼，不自量力！”灰衣老者冷哼一声道。
几乎同时，苏起就感觉到一股刚猛的力量，瞬间击中自己胸口，然后自己就身不由己的飞起来，咚的一声闷响，狠狠的撞在墙壁上。
就在苏起摔得七晕八素的时候，一股庞大的吸力恰好出现，他几乎毫无反抗的被一下子拉扯过去，然后就感觉一枯槁的手掌按在了自己头顶，将他死死的按在布满砂砾的地面上，脸疼的厉害，甚至他感觉下一刻脑袋就要爆裂了，可他却动弹不得。
“继续念完，否则，死！”灰衣老者冷漠道。
“休想！”苏起从喉咙里艰难的蹦出两个字。
“好，好，老夫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灰衣老者怒极而笑道。
苏起只感觉耳朵轰鸣一声，一个三头六臂的伟岸身影突然坠入脑海虚空，与此同时一股磅礴的力量突然从头顶百汇涌入体内，宛若脱缰的野马，在全身经脉中，驰骋纵横，整个人更是像气球一样，忽大忽小，诡异之极。
此时的苏起面目扭曲，浑身血肉模糊，形同厉鬼，但他就是死死的咬住嘴唇，怎么也不肯松口。
他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的时候，突然浑身一轻，舒畅透顶，尽管身体仍然不可遏制的颤抖着，脸上更是肿痛的厉害，整个人像在血水里捞出来的血人一样，狰狞可怕。
“小子，你有种。”此刻的灰衣老者声音中竟然流露出一股迟暮之意，仿佛一下子苍老了。
不知苏起是不是听到了灰衣老者的话，嘴角竟然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尽管在这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十分难以分辨，但是却能让人感觉到那一丝挑衅之意。
“这个臭小子！”灰衣老者有些恼羞成怒，就想再给他点教训，却发现自己没有动手的力气了。
他最终轻叹一声道：“也罢，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
声音渐弱，最终低不可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