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看不到身后,但凭感觉,也知道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而且左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搭到了我的脖子上,这动作之快,时机选择之精准,令人思之毛骨悚然。
我深知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反抗了,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怎么说,我老徐也是戎马半生(年少时的红卫兵小头目,现在的解放军连长,职位虽然都不算高,也没打过什么硬仗,咳咳,勉强也算得上戎马半生,看官勿笑!)居然栽到这么一个丑八怪手里,最可气的是,我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几年,世界各地都不安生,到处都是战火萧萧。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里,涌现出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很多人为了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甚至不惜牺牲性命。我常跟胖子开玩笑说,照这么打下去,天堂那边的革命队伍越拉越大,等以后咱哥儿俩满足条件了,估计都已经满员了。我们俩曾有个约定,谁先到了那边,一定得给对方占个好座!
听说那边审核条件极其严格,不但要查出身来历,政治面目有一点儿问题都不给上户口,也不知道我合不合条件。
我这政治面貌问题倒是不大,出身嘛,除了老徐那一段,其他的应该也算清白。小时候没少干扶老奶奶过马路,帮小朋友系鞋带儿的好事儿,长大了,又积极相应国家号召了,让打仗就打仗,让下乡就下乡,在部队上坚持训练,尊敬首长,对士兵爱护有加,对人民爱憎分明。
我虽然没有获得过五一劳动奖章,三八红旗手什么的,但在部队上,那也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青年先锋突击队啊。所以说我这辈子,应该不算虚度了大好年华。我把自己大部分精力,都奉献给了人类最伟大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奋斗终生;现在把小命也交代在这上面了,中间虽然偶尔开个小差,但总体来讲,瑕不掩瑜,我应该是一个好合格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
所以我进天堂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就算查到祖宗十八代,我都不怕;我唯一担心就是一旦那边问起来,那个谁,徐什么来着,你怎么这么年轻就来这边了,你怎么死的?我该怎么回答,这倒是一个难题,我早就听说过,那些到了地府的糊涂的鬼,不明死因的,大多都不得超生的,就是不知道天堂那边会不会也给我定个来历不明的罪名,将我拒之门外!“
这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命悬一线了,可我脑海里想的,依旧是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这次比前几次强点儿,至少在考虑自己死后上户口的问题,做人不能忘本,就算到了那边,还得发扬风格,继续奋斗……
此时我脖子上的血管,青筋直冒,冰凉的指甲在上面划过,我身子不由得一哆嗦,目光忍不住往下一瞟,寒光如铁,就像一把锋利的钢钩一样。手电就跌落在我身前不远处,灯光贴着地面,照到我的身前不远之处,光柱凝聚,射入远处迷雾之中,其他地方,暗影无光,我长叹一声,真怕自己死了也上不了天堂了,没想到我这么优秀的人,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就在我绝望彷徨之际,忽然间,我发现电光尽头,一抹寒光,破开迷雾,冲我脖颈飞了过来,我心神一怔,这里还有第二个人。我总算是上过前线战场的人,虽然算不上百死余生,但长年累月的训练下来,总算使我的反应,比常人快了半分,我将脑袋微微向右一动,脖子上那只钢爪,立即朝我的咽喉血管插了下来,正在这时候,那抹寒光,“噗”的一声钉在它手上,是一把巴掌大小的飞刀,直至末柄,耳边立即传来一声尖啸,差点将我的耳朵震聋了。
我见机不可失,身子往前一个翻滚,立即与后面那位拉开一段距离,身后立时又传出一声愤怒嚎叫。我左手抄起地上手电,右手把军刀往腰后一别,顺便在腰间摸出手枪,在腿上一蹭,打开保险,单腿跪地,左手托枪,右手扣动扳机,枪口和电光一齐对准那家伙,“砰、砰、砰”几枪,打得它身形乱颤。
也不知道是这枪的杀伤力不够还是我没打中要害,这几枪虽然正中它的前胸,却并不致命,反而将它的凶性激发出来,它怒嚎一声,冲着我就扑了过来。
我知道自己不是它的对手,赶紧连滚带爬地躲到石柱之后,那家伙一个纵越已然来到石柱面前,大手一伸,隔着石柱往后掏我,我往后一撤,跟着关掉手电,挪动身形,悄悄转移到另一个石柱之后。趁它拔取手上飞刀的时候,攀着石柱上的棱角,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
我知道这儿还有一个人,很可能就是一开始站在石棺边上的那位,他虽然也算救我一命,可他那一飞刀,很明显是对准我的哽嗓咽喉射来的,要不是我反应及时,不用那个尸怪动手,那一刀就要了我的小命了,虽然怎么着都是一死,但你他、娘、的一声不吭地就要结果了老子,老子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我心中对那人腹诽不已,身子紧紧贴在石柱上,仔细听着石殿内的一举一动,只听到地上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那个似人似僵尸又好像动物的尸怪,正在石殿中来回徘徊,寻找我的踪迹。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被它听到一点动静,我心中祈祷,希望这家伙快些离开这里,您想去哪儿都行,只求您赶紧离开这古殿遗址,我也好脱身离开这里,再在这黑灯瞎火,云雾缭绕的地方待一会儿,非把人逼疯了不可,这他、娘、的到处都不安生,也不知道是闹鬼呢,还是闹僵尸呢,再耽误片刻,我非得把这条小命儿交代在这里不可。
那家伙在古殿中徘徊良久,也没发现我的踪迹,脚步声越来越远,显然要离开这里,我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就在此时,寂静的大殿中传来“啪”的一声,不知道什么地方飞出一颗石子,正打在我攀附的石柱之上,然后“啪嗒”掉在地上。
古殿门口的脚步声一停,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很显然那尸怪正侧耳倾听声音的来源,我心中立即凉了半截,你他、娘、的搞什么鬼?嫌老子死得不够快?正在我欲哭无泪的时候,半空中听到“忽”的一声,那家伙已经跳到我的脚下,蹲着身子,用手扒拉着那颗石子,只听到地上哗啦啦直响,吓得我手脚酸软,好悬没掉到地上去。
我心中对着藏隐身暗处的人,破口大骂,“我草你、姥、姥、的,老子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用得着非置我于死地吗?”那古尸已在我的脚下,扒拉了良久,又站起身来,围着石柱转了几圈。我心中不住祈祷,无量天尊,菩萨保佑,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千万别让它抬头,阿门!
正在我向满天神佛祷告的时候,那家伙猛然间一抬头,一双血红的眼睛,将我逮了个正着。我心中大骂道:“我靠,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一天到晚地让人们烧香膜拜你们,关键时刻就没一个显灵的!”
我看着那家伙死死地盯着我,抬手给它打了个招呼,“嗨……哈喽……空你几哇……普里为特……”我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表达友好的词语都说出来,希望它他能听懂一个,放我一马。
那家伙看到我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嘴里发出桀桀怪笑,难听至极,听得我牙都要酸倒了。我见它对我龇牙咧嘴,知道外交沟通彻底失败了,而且我再怎么藏,也已经是无济于事了。我突然打开手电,对着它的眼睛一照,这么近的距离,军用手电的强力光线,让它瞬间暴盲,对眼前的事物失去了判断。
我见机不可失,抽出手里的军刀,对准它的脑袋劈了下去。我这一刀结结实实地劈在它脑门上,“当”的一声,直砍震得我手臂发麻。我这一下,自上而下,我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普通人挨上这么一下,铁定得把脑袋都劈成两个水瓢,但这尸怪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我这势如钧雷的一刀,居然堪堪浸没刀身,也就一寸来深,然后就那么直直地卡在它头骨之中了。耳轮中就听到它一声长啸,犹如老枭夜嚎,比夜猫子的哭叫都难听,刺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我要不是手里握着军刀,真想用手堵住耳朵,免得那声音穿破耳膜。
我见砍不进去,用力往外拽刀,又是一声嚎叫,疼得那家伙,双手抱着脑瓜,用拳头“duangduang”直敲。这一下好悬没把我也带倒,我见刀已经拔不出来了,只得松手,颤声道:“哎……你没事儿吧……”它一脑门都是淡黄色的液体,流得满脸都是,疼得它哇哇怪叫,到处转圈。我小心地转过它的身子,试探地道:“我……看你……今天……不太舒服……还是下次再来打扰吧……你要没什么意见……那……”我拉长的声音突然加快语速:“我先走啦!”说完抹身就跑。那尸怪见我要跑,从地上跳起来,一爪子掏向我的后心,速度快地好像一阵旋风。
我心中叫苦不迭,却又不敢硬接它这一下,只得往旁边一闪,就见一个卡着军刀的大脑袋正在我眼前,我下意识地往刀把上一推,用力一别。就听到“嗷”一嗓子,那家伙撒着欢地把脑袋往地上撞,抱着脑袋上的军刀满地打滚……
“额……”我不由得一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见它抱着刀,疼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心中说不出来的酸爽,叫你、他、妈、的欺负老子,遭报应了吧,哈哈,我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嘴上却打趣道:“我看你这么喜欢这把刀子啊,那我就送给你好了,咱们下次……呸呸呸,永远别见啦,哈哈……拜拜了您内!”
说完我还对着它做了个飞吻,打了个口哨,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向门口。
就在我刚迈出门口那一刹那,我就感觉到头顶上一道寒风袭来,有什么东西对着我的脑袋射了下来,没错,是从上往下,射过来的,我吓得一缩脖子,脚下生生一钉,身子往后一仰,双腿一岔,坐到地上。“当”的一声,一把飞刀插进石地上,我只觉得胯下一凉,吓得魂好悬没飞了,我惊叫一声道:“我草,老子要成断子绝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