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消息从苏妈妈的口中传递给苏黎晓时,苏黎晓有点不能接受,对于爷爷奶奶,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刻意去回避的东西,即便她再不想承认,也无法否定他们与她是至亲之人的事实。
即便心里对他们有千般万般的不满,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难受的紧。
苏妈妈告诉苏黎晓,她的爷爷,那个一直被她所刻意逃避的人,得了肺癌,晚期。不过他本人还不知道。
肺癌,还是晚期,这可是绝症,这已经相当于宣判了死刑。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人们不得不妥协,比如,绝症。
一直以来,苏黎晓对于爷爷一家的怨从不曾消退,她记不得太多事,很多都是从大人嘴里听说的。
他们这一整个屯都是做粉条营生的。这种活计要比平常的工作累人熬人的多,半夜就要起来,第二天下午才算完事,大夏天,能把人晒脱一层皮,冬天又能让人把手都要冻掉了,春夏秋冬,四季都要如此,每天睡得时间还不到五个小时。
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就是在姥姥家长大的,听大人说,有一次想让奶奶家带自己几天,可是爷爷奶奶嫌弃自己,不愿意,推脱不过就要走了几袋米粮,带自己和堂妹两个孩子,结果没到一天就把自己送回来说是我不乖,他们带不了两个孩子。小孩子在边上,大人总觉得小孩子听不懂也没什么避讳,黎晓还听他们说过当年分家的事,爷爷奶奶都偏爱大儿子,什么好的都紧着大儿子一家,自己家当时与被轰出来的没有什么两样,还有小的时候不懂事,就看见奶奶给了堂妹钱买糖吃,自己也有些嘴馋到奶奶面前伸手讨糖吃,就被打了回来,说是小小年纪不知羞,就知道跟伸手要钱,还有在旁人面前借着踩自己夸大伯一家的孩子,还有苏妈妈在场,让苏妈妈也是弄的很不舒服。这样的事太多,平常黎晓都避免去想,苏妈妈也经常跟黎晓说,“他们到底生养了你爸爸,是你的长辈,就算是为了你爸爸也不要恨他们,他们顶多是没有给过你爱,但你还有爸爸妈妈,不要去怨恨,你要学会宽容,还有孝顺。不管他们对你怎样,你都要对他们好,这就是孝道。”这样的说法黎晓不想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可人心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对他们的怨只要开始萌芽想停下来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有人不时的给这种子浇水施肥。
在这怨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这根竟然得了不治之症,这真的是天大的笑话,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这一刻,那以怨为根,以怨为养分的树,生长了这么多年的树拦腰折断,在绝症面前,在亲人即将逝世的噩耗面前,往事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所有的怨就在那瞬间消散无踪。
直到这时,黎晓才真正体会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奈。
跟着爸妈,带着弟弟,到医院见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那个老人还不知道老天已经给他判决了死刑。
听到边上传来的抽泣声,是苏晨阳,自己的弟弟与自己一样,没有从爷爷奶奶那里得到过一丝的关爱,可是看着这个患了绝症的老人还是泣不成声,脸上有冰凉的感觉划过,手抚上脸颊,指尖的泪清晰的告诉自己,自己竟也哭了,心里的悲凉溢出,爸妈先进去,自己拉着弟弟,想等着情绪缓和些再进去。
“姐,我这心里好难过,好不是滋味。”
“姐知道,姐也是,可我们不能让爷爷看见,他还不知道他的病情,我们不能够让他看出来什么,知道吗?”蹲下身,帮苏晨阳擦拭脸上的泪,温声说道。
“嗯,姐你放心,我明白。”
病房里面,苏爸爸苏妈妈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不妥,奶奶也在里面。
“爷,奶,我跟晨阳来看你们了。”苏黎晓拉着苏晨阳走进病房。
床上的老人循声望来,此时的老人面色发黄,看起来真的已经极度虚弱,但很是慈祥,这是黎晓,也是苏晨阳第一次看见这样柔和神情的爷爷,也是爷爷第一次对他们笑,好像从自己降生到这个世界的最开始,他就不喜自己,也从未对自己笑过。没想到,这个老人对他们的第一次笑竟是在这种时候,黎晓控制不住的的鼻头发酸,边上的苏晨阳已经扑了上去,真的哭出声来。
“哭什么,爷爷也不是什么大病,住几天医院就可以回家了。”老人用他已经瘦的只剩骨头的手安抚性的放在苏晨阳的头上。
听到这话,黎晓心中悲凉之感更胜,那种无能为力的无奈,他,已经回不了家了,可他并不知情,他不知晓他的病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不知道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只以为是场小病,没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为什么不对她一坏到底,这样也许她就可以狠狠心不去想,为什么,以前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笑,现在才给了她,是想让她对他的离去更加不舍吗?有些东西,如果注定要失去,倒不如从没有得到过,可为什么,在这关头让她得到,让她陷得更深。生命所给予黎晓的无奈,带来的痛苦是无边际的,爷爷,生养她父亲的人,她应该感谢他,因为他,才有了她的存在,即便除了父亲,他没有给过她别的什么,可她也应该感激了不是吗?
即便心里经过了千般万般的挣扎,现实不过只是一瞬,想通了,心中常年隐隐压在她心上的巨石也放下,心中,与其说是对爷爷奶奶的怨,不如说是从小得不到关爱的不满,其实在这世间从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爱你,护你,不要因为别人没有给你这些而去怨恨,而应该感激那些给予你爱和守护的人,因为,没有人有义务对你负责,也没有人必须对你好,珍惜爱你的人,忘记旁人带给你的忧伤,看淡那些所谓的求而不得,你现在拥有的才是最好,最值得你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