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不在的话,应该不会影响你们的任务吧?”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
莱纳愣了片刻后依然老实回答:“这个,是不会……”当然,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说得出“你不在反而更好”之类的话。
“那、我想留下来。”艾叶的声音很小,就像是硬挤出喉咙似的有些嘶哑。
而在艾叶说出那句话之前,弘云、洛甄及沃琳等人便都已经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们完全猜得出她的想法。
“……会死哦。”一向笑脸迎人的弘云此时也没有刻意挤出笑容。
艾叶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有些傻气,有些恐惧,但似乎并不包含迷惘。
在场所有人都不是会因为艾叶不成战力而想抛下她的人,相反领头的莱纳又是最不希望出现牺牲者的人;但就算如此,在那笑容背后坚韧的力量却让在场没有任何人对她的请求提出异议。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莱纳低声呢喃。
“做好我们该做的吧。”沃琳有些显得冷酷的发言反而有些暴露了她心中的动摇──她说出的话简直就像在提醒自己似的。
“嗯。”莱纳用力点了下头,目光紧盯着那熟悉的城门。
经过数日跋涉,他们以普通坐骑都难以达成的速度抵达了克里斯王城。尽管众人都疲惫不堪,可他们并没有在此时放松下来,反而加速开始进行最后冲刺。
不消片刻的时间,一行人冲进城门,直奔王宫。好在此时莱纳已是声名鹊起,尤其王城男女老少中几乎没有不认得他的,否则此番行径定会被误认为是想趁机作乱的造反之徒。
兰若森一听见传令说莱纳等人风风火火地冲回王宫,直接就让人请他们到自己的书房报告;纵使这并不合乎规矩,但兰若森显然并不是个墨守成规的国王。
“辛苦了。”兰若森看着身上满是尘土、衣衫都有些破烂的四人,微微眯起了眼,然后说道:“看来你们带回了很重要的消息。”
“是,请陛下原谅我们如此不成体统的行径。”事关重大,莱纳也只是说了句简单的场面话便直接进入正题:“萨所科里女王普莉奎亚勾结魔族,陷害大魔法师烈文宁宇,如今普莉奎亚身躯遭魔族所夺,大魔法师为了阻止苍雷塔遭魔族占领而受困,现在生死未卜。”
闻言兰若森沉默了许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普莉奎亚的堕落在意料之中,但想不到她会疯狂到与魔族联手的地步。而且,竟然连烈文宁宇都阻止不了吗……”
“看来战乱是不会止息了,希望我克里斯王国的子民们能够凭藉着战士的意念永不屈服。”兰若森自言自语似地轻叹后又对着莱纳等人说道:“把此行的经历详细地告诉我吧。”
兰若森当然听得出莱纳只是先说出了他认为最重要的部分,关于为何乌澈不在一行人之中、他们又怎么会跑到萨所科里去等等,兰若森都还需要个交代。
“是,陛下。”莱纳恭敬地应道,视线朝洛甄看了一眼后,开始向兰若森说明离开国境时遇见洛甄、护送瓦尔纳回国后他透露出关于魔族的消息、唐戴与白石贤者的话以及在萨所科里的所见所闻等等,尽可能不遗漏;只不过有一点,关于洛甄的事,他尽可能美化了一些,至少希望兰若森别追究她曾企图劫下瓦尔纳的罪名。
兰若森听完后点了点头,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苍老的脸上只是多了一丝疲惫:“我知道了,你们就先去休息吧。明天之前我会让人替你们准备好前往众神国度所需要的物资。”
“谢陛下。”
众人对兰若森行礼后退出了书房。对于兰若森没有对洛甄的事多说什么,而是默许他们继续一起行动这点,不只莱纳与弘云,就算是最初对洛甄并不算太友好的沃琳也感到松了口气。或许在心底深处,他们都已经认同其他人是自己的战友了吧。
离开兰若森的书房后,四人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便解散了──他们此时都有着想要第一时间见到的人。
在莱纳、弘云与沃琳各自离去后,只有洛甄还待在原地;她不是不想回去祭奠那个人,只是如今她是待罪之身。纵使兰若森不说,她也清楚自己的行为已经让家族蒙羞,至少在戴罪立功之前,洛甄没脸面回去见那个她心中无比挂念的人以及自小养育她的家族。
弘云与沃琳刚一回到位于宫殿后方那已经变得有些萧条、不复往日精实的军队驻扎地,便有同袍闻讯赶来迎接,同时出现的还有他们此时急切想见到的人。
“哦!臭小子你们回来啦?”宏亮到让人脑袋生疼的声音另两人身躯同时一震。
“阿哲!你恢复了!”弘云忍不住叫出声来,眼中满是惊喜;在米肯哲受了重伤后性格变日益变得沉稳的弘云不知已经有多久没像这样激烈且直接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哲叔!”看见被一群同袍簇拥着,虽然缓慢但已经能自己行走的米肯哲,沃琳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超龄的成熟干练,像个小女孩似的飞身扑了过去。
只见米肯哲如临大敌,排开了身边的同伴,蹲身扎马,双目圆睁。
轰的一声闷响,米肯哲发出了像是被攻城木撞到似的闷哼,不过还是以坚强的意志力挺直了身子没有倒下。
“阿哲……真是个男子汉……”一旁的男子不忍地别过了头。
“什么都不必担心,以后就交给我们吧。”另一人沉重地闭眼低下头。
米肯哲重重地喘息了一会才终于有办法开口,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小王八蛋你们这是当我死了啊?”
“这……哈哈。”在沃琳本人面前,他们也只能含糊其词。毕竟沃琳从小在这长大,她身上的爆发力异于常人这点众所皆知,这种飞扑举动可说是威力无穷。
还好随着沃琳的成长,她也大概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平时与人交流总是会自己克制收敛。只不过此时心情太过激动,才没能控制住。
而米肯哲可是从小看着这侄女长大的,一看那架式就知道不妙,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种时候闪躲,所以便出现了这有些滑稽的场面。
最后还是也有些忍俊不禁的弘云笑道:“沃琳,阿哲的伤才刚好……”
“啊,对不起!”忽然醒悟过来的沃琳连忙道歉。
米肯哲当然不会跟自己的侄女计较,反而很开心地伸手摸了摸沃琳的头发:“没事,这下真带劲,你也长大了啊!”
“哲叔你真的没事了?”米肯哲硬挨了这一下好像也只是看起来有些狼狈,并没有受伤的样子。
“没事,前阵子从伊凡送来了一些药和器材,然后过了不久还有个医生过来了,说是受人之托特地来的。”
“那医生神神秘秘的,一开始我们也不相信他,可是国王陛下亲自同意了,而且没多久阿哲的伤势真的马上好转。”
在一旁的年轻队员叨叨絮絮地陈述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时,弘云和沃琳当然也已经心里有数;估计是唐戴大师联络了兰若森并且请了人来替米肯哲医治的吧。
“那位医生呢?”
“他啊……”米肯哲的神色忽然有些懊恼:“他看我伤势好转后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结果别说好好道谢,我们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这样啊……”弘云沉吟了会:“算啦,至少你的伤势恢复有望,搞不好以后又能一起值勤啦!”
“哈哈哈,看样子我还得多劳碌几十年哩!”
就在军营区一片久违的欢欣气氛时,纱宛的房间内却满是诡异的沉默。
“……”沉默。
“……?”歪头。
“你……”
“嗯……?啊,早安。”微笑。
“你、你……醒了!”莱纳的喜悦溢于言表,一时间竟是心头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一句正常的句子。
“啊,嗯……唔,早上了吗?”纱宛揉了揉眼,似乎还在思考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莱纳却忽然冲上前,一把拥住纱宛。
“咦?”纱宛有些迷茫,可是并没有抗拒,而是维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任凭莱纳紧紧拥抱着自己。她能感受到莱纳的身躯正微微颤抖,
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纱宛还是伸手轻轻拍着莱纳的后背,然后安抚似地说着:“没事啰,没事啰。”
一直到莱纳稍微冷静下来后,纱宛才从他口中得知自己受魔族诅咒而昏迷的事。
听完莱纳的描述,纱宛下意识拉着领子往自己的胸口看去:“咦,真的有耶!”
“……你这样会被萨京老师骂哦。”莱纳无奈地提醒。
“只要莱纳不说出去就好啦。”纱宛调皮地笑了笑:“难怪我一醒来就觉得累,还以为是昨天太晚睡呢。”
“你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醒过来,不过身上的诅咒还在吧?”莱纳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担心,生怕纱宛什么时候又忽然倒下。
“至少我醒过来啦。”纱宛一个转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好像真的不太在意自己身上的诅咒。
“就算是这样也……”
“莱纳你们接下来要去跟那些魔族打架对吧?”纱宛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虽然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莱纳还是点头:“话是没错,可是说成打架也……”
“嘿嘿,我也要去!”纱宛一面说一面伸手探向莱纳腰间,把他随身带着的凤凌双刀抽了出来:“这就先还给我啰。”
当初凤凌本来就是莱纳擅自带出去的,这时当然不能有什么怨言,因此他选择直接跳过这话题:“那些魔族很危险,上回若不是大魔法师出手,我们很可能都回不来了。”
闻言纱宛低头沉思了会,紧接着又笑了出来:“别怕,姊姊会保护你的。”
“你明明就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是什么呢──”纱宛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既然决定要一起去了,这次还是好好地跟爸爸打声招呼吧。”
“……如果国王陛下不准可就不能去哦。”这算是莱纳能拿出来阻拦纱宛最后的底牌了;事实上对纱宛最有威摄力的人大概还是萨京,不过那人的想法总令人捉摸不透,感觉他甚至可能反过来鼓励纱宛参战。
“好──”纱宛一面说就一面朝门外走,不过马上便被莱纳给拦了下来。
“你要穿这样去见国王陛下吗?”莱纳指了指纱宛身上的睡衣。
“见爸爸应该没关系吧。”纱宛的大眼睛转了转,不过最后还是听了莱纳的建议,换了身衣服才去见兰若森。
不过纱宛这一出门可就不得了了。原本几乎全城都知道纱宛因为不明原因而昏迷不醒的消息,现在却见到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容满面地一面和周围遇到的人们打招呼一面朝兰若森的书房走去,而且最近成名的英雄莱纳还像个下属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
“怎么回事?”一个负责打扫宫殿的佣人有些楞神地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正好经过的巡逻士兵也是一呆,只不过他很快就醒过神来,没好气地回答一句,接着继续执行他的巡逻任务。毕竟那边有莱纳跟着,应该就不算是必须上报的异常情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