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男孩,他会带着青春的所有美好活在你的回忆里,在岁月里一点点流逝,直到未完的遗憾全部被风吹走。
——
风呼呼地吹过,卷起地上的枫叶飘到空中,又落到花坛里、草地上,和在树下嬉戏的孩子们的头上。
“顾蜜蜜,你头上有枫叶!”
孩子们互相推搡着,穿蓝衣服的小男孩撞到了坐在花坛边的小女孩身上。
所有的孩子都看向小女孩。
“哈哈哈,还真有!”
“你看她,头上顶着个叶子都不拿掉!”
“对啊对啊,她的眼神好呆啊。”
顾蜜蜜紧紧咬住下唇,眼睛里燃起一簇火焰,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呆!
穿着蓝衣服的小男孩拉起被撞到地上的小女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别扭地说了句“对不起”。
“哟,李子文也会说对不起了,小霸王改邪归正喽,哈哈哈!”
顾蜜蜜低着头,消瘦的小脸涨得通红,咬了咬牙,一把推开李子文跑开了。
“李子文你把人家吓到啦!”
“管她干什么?别忘了老师让我们做的植物标本,你们做好了吗?”李子文不在意地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凶神恶煞地问。
一群人顿时没了神气,怨声载道,“没呢,什么破老师,干嘛布置这种作业嘛。”
“我们可以用枫叶做标本啊!”
个子最小的男孩捡起一片枫叶提议道。
“可以试试。”李子文漫不经心地附和,眼神却飘向了某个远处,顾蜜蜜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十二岁的他,八岁的她,第一次相遇。
***
顾蜜蜜一直跑,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空旷的天空下,女孩的眼泪像雨水一样打湿了路边早已枯黄的树叶。
她靠在一棵老槐树下,呜呜地放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
她回过头,竟然是那个撞到他的男孩。
李子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你叫顾蜜蜜吗?我第一次见到你诶。”
顾蜜蜜看不都不看他,蹲下来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你为什么要哭啊?我又没欺负你。”李子文推了推她的胳膊,把纸巾硬塞进了她的手上。
“你、你为什么要跟过来,你也在笑我!”
纸巾被顾蜜蜜扔在了地上,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我没有想要笑你,你别哭啦,我给你吃糖,别哭了好不好?”
李子文顾不上生气,看到顾蜜蜜哭的越来越厉害,一时手足无措,又从口袋里摸出几颗水果糖放到了她的面前。
“我才不要你的糖!”
顾蜜蜜打开李子文的手,抹了一把抹眼泪,倔强地把头偏到了一边。
“你怎么这样啊,撞到你我不是说了对不起了吗?”
李子文捡起掉在地上的糖,剥了一颗塞进了嘴里。
顾蜜蜜默默的,不说话。
夕阳渐下,把云朵渲染成昏黄,天地间,一大片的金黄色连在一起,被微风拂过的稻田卷起一层层波涛向后蔓延。
李子文拿下飘到顾蜜蜜肩膀上的枯叶,把纸巾和剩下的糖都放在了她的脚边。
“天都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顾蜜蜜垂下眼睑,闷闷地说:“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家里不好吗?”
“就是不想回家。”
李子文站起来打掉衣服上的草屑,不解地看着她。
“那好吧,你记得要早点回家,不然家人会担心的。”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把外套搭在肩上,最后看了顾蜜蜜一眼,才迈开步子慢慢跑远。
她抬起头,看着李子文离去的身影,心里竟有些不舍和难过。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顾蜜蜜呆呆地拿起地上的糖,打开含在嘴里,酸甜的柠檬味在口里蔓延开来,连带着她的脸上都染上了一抹笑颜。
“这颗糖,真的好甜。”
回到家,又是无休止的争吵。
八岁的她,趴在窗口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大吼大叫。
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顾蜜蜜偷偷地从后门跑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她不想再被这样的争吵祸及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用木板铺起来的小床,只垫了一层毛毯,坐上去硬邦邦的。
她在床脚的杂物堆翻翻找找,拿出了一张纸和被丢弃了很久的铅笔,趴到床上,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李子文”三个字。
幼小的她,带着年幼的念想,执着地想把这段插曲留在了记忆里不愿抹去。
没过多久,父母离婚了,法院把她判给了父亲。
她跟着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很多年都没有再回来这里。
直到听到母亲病重的消息,父亲终于同意她回去一趟。
炎炎的夏日下,曾经的那棵老槐树已经挂满了绿色的枝叶,在风里唰唰地摇曳,焕发着生气。
顾蜜蜜一下飞机就来了这里。
手里的纸条沾上了汗水,她摊开纸条又看了好几眼,上面的字早已模糊不清,而男孩的影子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无法淡忘。
也许还可以再见呢?她抱着满心地期望沿路跑向了他们初见的地方。
可是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花坛还在那里,却再也看不到以前种下的花种。
抬起头,炙热的阳光撒到脸上,再没有凉爽的树荫遮挡,只有楼层的阴影停在脚下。栽着枫树的小土坡不知何时起被夷为了平地。变化太大,让人无法熟悉下来。
除了他的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就算找到他,她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她还没有让他听到她的感谢,她放不下。
连着几天,顾蜜蜜一有空就来这里。
然而,漫长的等待之后又是无尽的失落。
再等等吧。这么想着她又坚持了下去。
每看到和他样貌相似的人,她就忍不住上去问:你是李子文吗?
尽管她认错了很多次,还是心存侥幸:万一,下一个遇到的就是他呢?
母亲的病情愈发严重,不久就被送进了医院。她只好守在医院里陪着母亲。
“大夫打扰一下,我母亲的病情有好转了吗?”
顾蜜蜜拉住主治医生的袖子,抬头问他。
“放心吧,刘女士的各项指标已经趋于稳定,相信过些日子就可以出院在家里好好修养了。”
“太好了,谢谢大夫!”她认真地感谢,晃神间看到医生胸口前挂着的工作证,名字那一栏填的三个字瞬间撩动了她的所有神经。
二十二岁的她,二十六岁的他,再一次相遇。
“你叫李子文?”
“是啊,怎么了?”
“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对不对?”
“对啊,难道顾小姐认识我?”
顾蜜蜜连忙摇头,心里被一阵阵的喜悦埋没。
“大夫,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可以聊一下吗?”
“嗯,这个没问题。”
李子文疑惑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惊一乍的样子,随口答应了下来。
是夜。
他的手术还没忙完。顾蜜蜜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
等到半夜,手术室的门才打开。
走出来的李子文看到她一脸惊讶:“你是专门来等我的?”
“对啊。”顾蜜蜜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你很累。但请你听我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好啊,不碍事的,你说吧。”李子文伸了伸懒腰,坐到了她的身旁。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和你小时候见过呢。”
她咬了咬唇,有些迟疑地说。
“小时候?小时候的事我都快忘光了,可能记不得你了,我很抱歉。”李子文歉意地笑了笑,努力回忆,却还是想不起她是谁。
顾蜜蜜尴尬地笑了几声,眼睛里满是失落,心像被酸水浸泡了一般,有些苦涩,连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强压下内心的焦躁不安和失落,从包里拿出几颗水果糖径自放在了他的手上,“没关系,但是请你一定要把这些糖吃完,以表我对你的谢意。”
“好,我会吃完的。”
李子文点了点头。
“嗯,真的很谢谢你!”顾蜜蜜强撑起嘴角,笑得开心,又带着略微的苦涩。无论如何,总算是找到他跟他道谢了。
只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的那棵枫树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都看痴了。他更不会知道,在她看到他出现在老槐树下时有多激动。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因为缘分,他们再次相遇,也因为缘分,他们再次分离。
母亲的病很快就好了,父亲也不停地打电话催她回去。
顾蜜蜜大步走进机场,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
纵然时光荏苒,她和他都慢慢长大,他已经遗失了过去的时光,但八岁的她对他的那份单纯的感情永远也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