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探骊的话一出口,众人又是轻微的一阵骚动。郭县令道,“萧探骊,这是公堂之上,可不是信口雌黄的地方,你可有证据?”萧探骊向公案行了个礼,说道,“大人稍安勿躁,证据很快就有了。王温,我来问你。”
王温茫然地说,“问什么?”萧探骊道,“事发当晚,你是否跟蒋氏吵过架?”王温闻言惊道,“这你如何得知?”萧探骊道,“你不要问我,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是不是?”王温低头道,“是。”萧探骊问道,“为什么吵架,据说你们一向很恩爱。”王温道,“当晚我到家,已经差不多凌晨四更半了,但蒋氏却还没睡,好像在等着我。见我浑身淋湿了,便让我去洗澡。”萧探骊道,“恩?你洗了没有?”王温摇摇头。“为何不洗?”萧探骊问。王温抬头看了一眼老道,“因为在彭州九陇山辞别这位老神仙的时候,他送给我几句话,要我牢牢记在心里。”萧探骊道,“其中一句是教洗莫洗是不是?”王温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萧探骊道,“我说了,你别问我,我来问你。你不洗,蒋氏是不是就生气了?”
王温摇摇头,“她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生气,过了一会儿,等我换下衣裳,她面带喜色地拿着半瓶头油走进来,说,这是新买的,既然我不愿意洗澡,就洗个头吧。”萧探骊问道,“你又没答应?”王温点点头。萧探骊一笑,“你倒是很相信老道士的话。然后呢,蒋氏是不是就生气了,将头油泼掉了?”王温看了一眼这个似乎无所不知的少年,心想,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来问我?但见他目光锐利又诚挚,便依旧如实说道,“她当时很生气,将头油泼了,说,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你不洗拉倒,我自己洗!我当时想阻止她,但她盛气当头,我怕她再说出不好听的话来,就没说什么。”
萧探骊听了一笑,“正因为你怕老婆,所以才酿出这一出悲剧来。”转身向郭县令道,“好了,大人,我的话问完了。”郭县令道,“你可知道,你问的这些,并不能构成王温没有杀妻的证据?”萧探骊道,“知道,但小人已经完全掌握了王温没有杀妻的证据。”郭县令道,“既然如此,那就亮出来给大家看吧!”
萧探骊道,“事情要从在下跟随马捕头去王温家现场说起。”马银章闻言道,“那有什么可说的,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力证据呀?”萧探骊轻轻哼一声,“那是因为你的眼睛里没有线索。”马银章脸一红,问道,“那你发现了什么?”萧探骊道,“当时在现场,我发现五点可疑之处。”马银章道,“好家伙,我和小宋一点也没看见,你一下就发现五点,是哪五点呢,愿闻其详。”萧探骊道,“其实你们也不是全无发现,至少发现了蒋氏的衣柜里有很多徐氏绸缎庄的缎子。王温我问你,你妻子以前有没有自己买过徐氏绸缎庄的东西,你有没有给她买过?”王温摇了摇头,“这几年我手头并不富裕,钱都投到生意里去了,已经许久不曾给她添置衣物。。。。。。。想起来,真是心中有愧。”萧探骊闻言笑笑,“你不用有愧,你不买,有人给她买哩!这个稍后再说,我接着说其他线索,仵作,我问你,当时验尸,你发现蒋氏身上还有其他情况没有?”仵作摇了摇头,萧探骊冷笑一声,“那你这行当也是白干这么多年了!难道你没看见,蒋氏脖子上那一道细细的白痕和无名指上那道白痕吗?王温,你老婆可有戴首饰的习惯?”王温摇了摇头,“她不喜欢戴这些东西。”萧探骊道,“这就对了。其他三处疑点,我也不一一问,一并说了罢。当时经过蒋氏身旁,我用手摸了摸,发现她的头发还非常潮,进入里屋后,又发现器物上灰尘不少,显然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后来马捕头要走,我又匆匆去了一趟后园,发现与隔壁的园子相邻,有一扇小门紧闭,但门的下沿有磨损,是开过的痕迹。这些情况虽然当时只是在心里存疑,但此刻却都迎刃而解了。”
马银章问道,“为什么?我还是感觉云里雾里。”萧探骊嗤地一笑,不屑地看他一眼,不答他的话,继续说道,“郑妈妈也被杀后。。。。。。你们不要惊疑,我说被杀,是有证据的。。。。。郑妈妈也被杀后,昨天,我和徐容容——她是徐氏绸缎庄老板的女儿,自告奋勇,帮我一起破案——我们去到郑妈妈住的地方查探,发现几件重要证据。”说着打开包袱,里面是几匹徐氏绸缎庄的缎子、一些金首饰、一双男人的沾着泥巴的鞋。众人看着不解,窃窃私语起来。
萧探骊咳嗽一声,说道,“郑氏寡居多年,生活一向清贫,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那么如果你们不反对,我们先来进行一个假设,然后进行推理,怎么样?我们先假设蒋氏有一个情夫。”众人闻言哗地一声,萧探骊看看王温,见他低着头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通过这些找到的证据,我们推断,这个男人通过买动郑氏,得到了接近蒋氏的机会,当蒋氏突然发现有人通过园子的小门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一定非常慌张,但不管被逼迫还是自愿,最后这个男人得逞了,而且之后两人经常来往。”
马银章听了嗤笑一声,说道,“那王温岂不是做了****了?”众人听了哄然一声轻笑,萧探骊锐利的目光看了一眼马银章,“马捕头,请你不要打岔。”马银章笑了笑,道,“那请你接着说,我还很想听哩。”萧探骊不理会他的讥笑,说道,“接下来的剧情就有点俗套了,两个刚好上不久的男女得知女人的丈夫要回来,便商量了一桩谋杀。他们中的一人,不,或许是郑妈妈,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把头油作为暗号,等王温夫妇睡熟了,奸夫从小门进去,趁黑摸到头发上滑腻的,就一刀杀死。”
“那天晚上下过雨,奸夫为了不在王家留下足迹,便随身带了一双鞋,进屋时换下,杀了人出来之后,又换上湿鞋经过园子。园子里草很茂盛,因此他并没有留下明显的足迹,但他当时可能心慌,回到郑妈妈屋里换下鞋之后,也没来得及收拾,随手一扔,就逃走了。”
“没想到当晚洗头的并不是王温。蒋氏因丈夫不洗澡也不洗头,大发雷霆,一赌气自己洗了。但她还没有到昏头的地步,洗头时将头油泼掉了,然后含着怒气上床睡下。凶手摸黑进来,一摸两人的头发,其中一个湿淋淋的,虽然并不滑腻,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捅了一刀,然后逃走。”
“等一下,”郭县令沉吟道,“你说那天晚上下过大雨,王温、戴仲明二人冒雨而回,王温的头发怎么会不湿呢?”“大人问得极是,”萧探骊笑道,“这个就要问王温了。其实在这一系列过程中,虽然动手杀死蒋氏的并不是他,但是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说他是真凶也不为过。”郭县令与众人都大惑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萧探骊凌厉的目光盯紧王温的脸,问道,“王温,你回家的当晚是否发现了什么?”此时王温呆滞的神情已经一扫而光,代之的是一种少见的狰狞,“是,你发现的,我都发现了。我看见小环脖子上和手上都戴着金饰,我发现屋子已经很久没有打扫,当我进去换衣裳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一大堆的绸缎,于是我起了疑心。”萧探骊道,“你的疑心很准确,因为这些都是一个出轨女人的表现,她们往往陷在奸情中昏了头,变得少有顾忌,对其他一切全不关心。于是你就利用了这一点,是不是?”王温冷笑道,“是。于是我就早早擦干了头发睡下,因为我相信老神仙说的脚洗莫洗是有道理的。”
萧探骊闻言叹息一声,“可惜你睡得太死了。”王温冷笑道,“是啊,虽然我用尽全力不要让自己睡过去,但是那天晚上精神高度紧张,又远路赶回来,实在太累了,最后还是睡了过去。”萧探骊问道,“其实当早上郑妈妈走进来的时候,你已经醒了,对不对?”王温点点头,“那时我已经醒了,但跟死了差不多,因为我发现小环真的死了时,我自己的灵魂也空了,只剩下一个空壳,我任由郑氏将匕首从小环胸膛取下放在我手里,任由她将小环脖子上手上的首饰摘走,我只是闭着眼,在心里默默流泪、滴血。等到众人涌进院子里时,我的脑中轰然一响,然后就失去了知觉。”说着两行热泪从眼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