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县令果然猜得没错,当初将陶溪儿卖作童养媳,陶家和朱家并没有签订正式合同,而只是口头上的协议。朱家见官府介入了,而且揪着此事不放,便有点心虚。听说陶溪儿一方愿意赔钱了事,无奈,想来想去只好答应。但在赔钱上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要三千两。
这有点超出王老头和萧探骊的预期,跟朱家那边讨价还价,说先给两千两,剩下一千两打个契据行不行,朱家断然拒绝,说没有三千两,这事就没完。
王老头看着萧探骊,萧探骊只好再去赌。
“只能赢一千两回来,一两也不许多赢。”王老头叮嘱说。
“知道,”萧探骊笑道,“一根草也不许多赢回来,更别说一个小姑娘了。”
“什么小姑娘?”王老头莫名其妙。
“没有说什么,是我说错了,你也听错了。”萧探骊忙道。
王老头便瞧出苗头不对,说道,“这是关键时刻,你可别去给我惹什么祸。救不了溪儿,我老头子跟你没完。”
萧探骊忙道“知道了知道了。”一阵风一般出了门。
不知怎的,他很想赶快到呼卢庄去看看那鱼小水怎么样了。或许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吧,他想,但又不太像。
进了呼卢庄,他由于本钱带的不多,只有十两银子,便不想一开始就太高调,想等赢到一百两的时候再叫鱼小水出来。萧探骊四周转了转,果然鱼小水不在厅里,想必在那贵宾房里吧,他想,等老子赢够了一百两,就进去看你,小丫头。不,还是让你出来好些,外面热闹,好玩。
他装作一个小愣头,在这张桌面上押上两把,在那张桌面上押上两把,很快就赢到了一百两银子。
又赢了一把,他已经有了二百两银子。“鱼小水,鱼小水呢?叫她出来。”萧探骊高声说道。
一个侍者看见他,认得,说道,“是你?你怎么又来了?”不由得便有些紧张。
“你怕什么?”萧探骊笑道,“小爷是找鱼小水,又不是找你。快去,将她叫来,就说她不来,小爷赢得不够尽兴。”
侍者便去了,不一会儿,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出来,长得人模狗样的,一双眼睛很是锐利,一看就是练过的。
“阁下找鱼小水什么事?”那人被侍者称为六爷,打量了一遍萧探骊,冷冷问道。
“你是哪个?”萧探骊见他态度冷傲,便故意想激怒他,瞥了他一眼,将脚一抬,踏在桌上,伸手拿过一个侍者盘中的毛巾,慢慢地擦鞋,问道。
“在下康六。”那青年见他来者不善,忍住怒气,说道,“阁下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萧探骊一点也不客气,“我其实也不想知道你是糠六还是米四,你叫鱼小水出来罢,她的赌技不错,我赢够了一千两自然走的,说话算话,一分也不多赢。”
“阁下好狂妄。”康六冷笑道,“你想必就是上次那个挫败鱼小水的差爷吧?这次恐怕要让您失望了,鱼小水来不了。”
“怎么来不了?”萧探骊问。
“她戒赌了。”康六道。
“真的假的?”萧探骊奇道,“她赌术那么好,戒赌了,岂不是对你们呼卢庄影响很大?”
“还好,”康六说道,“两相一抵,也差不多。”
“你少给我打哑谜,什么意思?”萧探骊不悦地说。
“因为我们准备把她卖到青楼去,在青楼做摇钱树,其实比再这边陪赌收益还要高些。”康六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敢!”萧探骊一听就怒了。
“在下有什么不敢?这又关阁下什么事?”康六笑道,“她跟呼卢庄签过卖身契的,这事便是说到郭大县令面前去,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你少拿郭大人来压我,”萧探骊冷哼一声,“也收起你那套在下阁下,若尽早把鱼小水叫出来,这事还有的商量。”
“凭什么?”康六问。
“就凭她是我的人!”萧探骊道。
“哦,还有这事?在下怎么不知道?”康六冷笑着问。
“上次最后一把,她把自己输给了我,你没听说么?”萧探骊道。
“略有耳闻。”康六道,“只是听说后来阁下又将她抵了六百两银子呀,这样,她便还是我呼卢庄的人。”
“抵便抵了,我再赎回来,怎么样?”萧探骊问。
“就怕阁下赎不起。”康六道。
“你开个价,赎不赎得起是我的事。”萧探骊道。
“六万两,一分不少。”康六道。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一片轰动,因为便是整个环山县每年的岁入,也不过几十万两,这样一个小丫头呼卢庄一开口就要六万两,确实是狮子大开口,明摆着在为难萧探骊。
“好。”没想到萧探骊一口应承,话题一转,问康六,“今天贵宾厅的人多不多?”
“贵宾厅的人每天都很多。”康六微愣一下,答道。
“那好,”萧探骊道,“带我去贵宾厅,小爷要去大杀四方。听说贵宾厅的下注最少都是一百两银子一个筹码,”叫过一个侍者,将二百两银子扔给他,又把自己十两银子的本钱扔给他,“去给爷换两个筹码,这是打赏你的。”侍者见他自有一股威势,看了看康六,见他不答话,便去了,不一时,拿来两个烫金的圆码,交到萧探骊手上。
萧探骊看着康六,“怎么?带路呀!怕小爷输不起吗?还是怕小爷进去大宰肥羊,怀了你们呼卢庄的生意?”
康六冷笑一声,“在下是怕阁下连自己都赔进去了。”不再言语,便带他进厅。
赌客们很想跟着进去看看热闹,但康六的人将手一伸,拦在外面,便觉得惋惜得不得了。一些原本是来混日子的人便站在门外,伸长了脖子听里面的动静,过过耳瘾也好。
萧探骊跟着康六往里面走,才感到这呼卢庄确实不可小觑。只见里面一个大厅,只摆了三张赌桌,每张赌桌旁都坐着一些肥头大耳的人,他们身后,则是妙龄少女侍立,红烛高照,萧探骊扫了一眼,居然看见侍女中有鱼小水,微微一愣。
大厅里虽然人不少,但是很静,来这儿的人似乎都是为了赌而赌,并不是为了赢钱。与外面呼卢喝雉一派喧嚣不同,里面静静地赌并没有使气氛变得松缓,而是静默中空气很紧张——对这些赌客来说,便很刺激。若有人在静默紧张的空气中血气上涌,突然倒在椅子上,在这里也不算什么大事。
萧探骊见鱼小水只是瞥了一眼自己,就转过头去,微微一笑,向她走过去。她侍立的那桌六个位子都已经坐着有人,萧探骊走过去拍拍一个胖子的肩膀,笑道,“朋友,在下帮你赌三把,你把位子让我,如何?”另一只手却悄悄拿住他的腰眼,那胖子浑身一震,便全身无力,知道来了混头,只好点点头。
康六虽然看不出萧探骊做了什么,但知道他在捣鬼,无声冷笑一下,也不去管,只对正在发牌的庄家道,“你去将庄家叫来。”那人立刻说声是,去了。
萧探骊听了笑问,“庄家去叫庄家,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康六也笑道,“要来的这个庄家姓庄名家,是我们呼卢庄的头牌庄家,为了让阁下玩得尽兴,在下才让他出来相陪,不然,谁也没有这大面子。”
萧探骊道,“哦,原来如此,那承蒙阁下看得起,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又看一眼鱼小水,见她的目光也正直射过来,满是鄙夷,一笑,也不介意。
不一时,庄家来了,是个干瘪的小老头,一点儿特别的地方也没有。来了之后也只是像普通庄家那样发牌,赌客们下注,也有输有赢,萧探骊帮那胖子赌了三把,都赢了,赢了有两千两银子,萧探骊一挥手,那胖子就站起身,将座位让给他,还将十个共一千两银子的圆码小心地推到萧探骊面前,说道,“这个给阁下。”
萧探骊看了笑道,“阁下是在打赏吗?”胖子忙道,“没有那意思。”萧探骊道,“不如赏给这位姑娘吧?”说着一指鱼小水,胖子忙道,“很是,很是,应该的。这位姑娘年纪虽小,美貌无双,在下的钱能给这位姑娘添上一点妆奁,是在下的荣幸。”萧探骊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很明白事理,以后一定会多子多孙福寿满堂。看这位姑娘的意思,是不愿意接,在下先帮她收着,如何?”胖子道,“一样,一样,都一样。”
萧探骊看着鱼小水越来越阴沉的小脸,哈哈一笑,不再说话,正式投入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