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探骊捡到的那块白绢上面,写着暴雨梨花针的制作和拆卸组装方法,但他现在手头没有那个圆筒,而且又不愿让别人知道,因此便先将那块白绢自己藏好,暂时不去管它,准备找回那个圆筒之后再做打算。
次日去找阚英,他正在听捕头马银章汇报一起灭门案子,便先不理萧探骊。马银章将案情大致说了,最后说,“杀人凶手已经外逃,根据邻县捕快们的消息,应该还在邻县地区,让我们派人过去负责捉拿。”阚英听了,说道,“让郭大人的人去吧。”马银章一听,便知道是叫那六个兵油子去,阚英是逮着机会收拾他们了,便不言语,答应了一声是,退出去了,走过萧探骊身边,满含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阚英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不是说让你一个月之后来找我吗?”
萧探骊道,“有几个不懂的地方,请教一下大人。”
阚英道,“你说。”
萧探骊将昨天自己练气功时出现问题的那几个地方的口诀说了一下,阚英一听,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偷偷自己开始练了?”
萧探骊道,“也不是偷偷,大人并没有说须得经过您同意才能开始练吧?”
阚英道,“算你有理。你说,情况怎么样?”
萧探骊知道在他面前最好不要撒谎,便实说了,只是隐去了陶溪儿闯进古墓那段。阚英听了,刷地站起来,说道,“你知道吗?你差点就死了!”
萧探骊点点头,“当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阚英脸色缓和一点,“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能闯过那个龙虎关,接下来的修炼就事半功倍了,你好自为之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可以来请教我。一个月之后上我这里来,我看你的成绩,中间不要来找我,我要出趟差。”
萧探骊点头答应了。
一个月,阚英不在,六个兵油子也不在,陶溪儿也不吵不闹,萧探骊感觉似乎有些松懈,想停下几天歇口气休息一下,但当到了晚上,王老头他们睡下之后,听着外面唧唧的虫声,听了半晌,他又依然起床走了出去。
外面的夜很静,他独自行走着,感觉天地从来没有过这般宽广,一股渺小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但接着,又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充沛了他整个胸间。当在古墓中修炼完所有项目之后,披着透湿的衣裳走出来,被晓风一吹,他的精神非常地健旺,思路也前所未有过地清晰。
按照这种情况,他想,一个月后,该去试试攀爬那堵山崖了。攀不上那堵山崖,就得不到县尉的武艺传授,得不到县尉的武艺传授,为爹娘报仇就无从谈起,所以一定要尽早爬上那堵山崖——一定不能让杀害爹的那个江洋大盗和杜兼容那王八蛋活得太久!
今天他训练完之后,发现自己突然进入了一个新境界,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充沛,这让他欣喜,也让他自信。
一个月转瞬即过。
这天早上从古墓训练完,他没有直接往回走,而是转过山坳,来到了那面山崖下。
这地方他以前不是没有来过,但以前从没有给他形成过逼压感,但今天站在这下面,看着那光溜溜的崖壁,他突然感到无比地沮丧——这山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陡峭干净了?记得以前还是有一些荆棘小树在崖壁上旁逸斜出,但现在什么也没有。
沧海桑田,连大自然也变得如此快。在萧探骊十一岁这年,连造化也来给他出难题。
萧探骊在崖下有生以来第一次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去想攀爬,而是慢慢地往回走。
——有一种刚看到希望又梦破的沮丧笼罩了他。
走进环山县衙大院,却见石凳上坐着六个兵油子,见他进来,都阴沉沉地盯着他。
“小子,有人叫我们来收拾你一顿。”
萧探骊正感觉不爽,自己还没去找他们,他们就凑上了上来,于是说道,“也好。”
“好什么?”兵油子一呆,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一个月不见,这小子已经傻了,人家说要揍他,他却说也好。
相互对视一眼,心里想,不管那么多,先完成任务再说。便站起身,形成一个扇形,向萧探骊逼过来。为了完成任务,他们已顾不得那么多道理和别人的看法,大人欺负小孩又怎么样?以多欺少又怎么样?不赶紧把这小孩揍一顿,自己就要下大牢呢!
嗷叫一声,六个兵油子一齐扑了上来。
在他们形成扇形慢慢向自己逼过来之前,萧探骊就已将院内所有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院子东边的角落遗落着一柄镰刀,萧探骊记得那是陶溪儿经常用来给兔子给草用的,平常用完都抛进屋里去了,没想到今天落在这里。
他向东墙角退去,等兵油子们惊讶,他已经将镰刀操在手里。兵油子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小子,你要来真的?”怯意已生。
萧探骊不说话,冷哼一声,挥刀便向他们砍去。兵油子们虽然拳脚功夫并不厉害,但终究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一个小孩挥刀砍他们,他们虽然一时间夺不下他手中的刀,但闪躲还不是大问题。
咔地一声,萧探骊手中的镰刀一刀砍在院中葡萄架的一根小柱子上,由于用力过猛,拔了好几下才拔出来。等他拔出刀,六个兵油子已各自****一根棍子在手里,嘿嘿冷笑着,又向他逼了过来。
形势有些逆转,萧探骊虽然手里有刀,但兵油子们手里的木棍一寸长一寸强,况且一招呼过来就是好几根,萧探骊稍有不慎,已被打了两棍子,知道正面强撑已不是办法,只好凭着灵活的身形在葡萄架下的石桌石凳间跳跃闪躲。
兵油子们拿出打阵战的那种进攻方式,就是根本不顾敌人怎么出招不出招,自己这边人的兵器全部一齐挥出,形成敌人不得不躲的强大攻击力。
砰砰两声,又有两棍打在萧探骊的肩上和背上,钻心的痛,他怒极,挥刀乱砍,咔地一声,又砍在葡萄架的一根柱子上,柱子被他砍出好深的一道缺口,但将他的镰刀也咬住了,萧探骊拼着又挨了几棍,将镰刀拔出。
记不得挨了几棍了,他的镰刀频频砍在葡萄架的柱子上,终于,兵油子们再次面目狰狞地冲上来一齐出手,准备这一次将这小子彻底打趴下,萧探骊跳上石桌,一脚踢出,咔嚓一声,葡萄架的一根柱子从中间断裂,沉重的葡萄架一倾斜,变得摇摇欲坠。
还没等兵油子们反应过来,咔嚓一声,又一根柱子的缺口处被萧探骊一脚踢中,应声断裂,轰然一声,葡萄架完全倒下,将六个兵油子压在下面。
但由于只断了两根柱子,兵油子们在下面还有一点空间,正要从另一端逃出,却见萧探骊手持镰刀虎视眈眈地等在那儿。
此时空间狭小,他们的木棍已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见萧探骊又要将另外两根柱子踢断,让沉重的架子彻底压下来,不由得大骇。
那架子不知什么年代建的,用的是极沉重的梨木,日久年深,葡萄架上面不单单盘着千万条粗大的葡萄藤,还有许多大南瓜也结在上面,加上整个架子的重量,少说也有千余斤,这一压下来,六个兵油子便成了六只小蚂蚁,不死也得重伤。
“住手!”一个声音叫道。
萧探骊回头一看,却是阚英。兵油子们露出哀乞的目光,说道,“小爷,现在你应该知道是谁叫我们来收拾你了吧?”
萧探骊看看阚英,问道,“是你?”
阚英点点头。
“为什么?”
“考察你。”阚英微微一笑,“恭喜你,你过关了,至少得了九十分。”
“哼,”萧探骊将镰刀一扔,此时身上的伤痛才完全感觉出来,咧了咧嘴,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至少是一百分呢!”
“从你刚才的反应判断,观察力、应变力、执行力、终结力,无不堪称完美,特别是你年纪还这样小,实在难能可贵。”阚英笑道,“但正因为你年纪小,还不能大夸特夸,所以给你打了九十分。你要知道,能在我这里得九十分的人,还从来未有过。”
“谢谢了。”萧探骊并不领情,摇了摇胳膊,嘲讽地说,“他们为什么肯听你的话?”
“那就得问他们自己了,”阚英笑笑,“交给他们的差事办成一滩烂泥,眼睁睁看着凶手逃掉,我若向郭大人禀报,郭大人即使再怎么护着他们,即使不让他们蹲大牢,再发配回去充军是逃不掉的——现在天下将乱,叫他们回去当兵就是叫他们回去送死,他们才没那么傻呢!”
“算你厉害。”萧探骊撇撇嘴,“既然已经考察过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说着就往屋里走,心里感到有点奇怪,怎么今天院子里发生了这么大动静,陶溪儿等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今天是不是去山崖下了?”阚英问道。
“你怎么知道?”萧探骊停住脚步。
“猜的。”阚英笑道,“以你的性格,必定会去。感到很失望是吧?失望就对了,正好让你知道,天下的事情是没那么容易的,你还太小呢,小子,等三年之后再说吧!”说着自己先转身回去了。
萧探骊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回过神来,见六个兵油子在看着自己,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把葡萄架子重新支起来,知道吗?不然,饶不了你们,哼!”说着转身进了屋,倒在床上,浑身酸痛,睁着眼看了半天屋顶,终于,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