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德祐年间
这当然不是当前的女子吐气如兰让人惊讶,更不是要下雨的节奏,而是这个“四川”的地名,段卓“霍”的站起,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青衣女子,颤抖的失声问道:“四川?你说的是四川,是中国的四川?!”
女子用惊慌而畏惧的看着这名眼光时而变得凌厉时而变得迷茫的外乡人,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她战战兢兢的回复:“回官人,四川!”
“如今是么子年代,慢点讲?”段卓还不甘心,死命的盯着女子。
女子有些后悔上岸,但现在的她却不敢逃开,唯恐稍一不慎就招惹到这位能瞬间杀死豹子的煞神,怕他听不明白,女子低眉顺眼又时不时瞟瞟他的动作、一字一顿紧张的回复:“回官人,是、大、宋、德、祐、十、三、年!”
在反复确认之后,段卓顿时彻底石化!什么德祐,段卓没有一点印象,但“大宋”二字,他是听得明明白白,再清楚不过了。
就算是在这个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和煦日子里,段卓也只感觉到一阵更胜一阵的寒意,仿佛浑身坠入万丈冰窖无法自拔。
究竟是为什么???从孩提时起,我确实比较捣蛋,贪吃偷过邻居家菜园里的黄瓜,玩火烧过别人家田里的草垛,长到叛逆少年时,无非就是凌晨时还躲在被窝里玩手机游戏,被发现了还顶撞父母,嗯。。。。。。也和一帮“害虫”偷看过女生洗澡--不过遗憾的是没看清,再大一点,考试作弊算吗、旷课算吗?打猎杀野兽算吗?
当然,自己也杀过人,譬如在沙巴州的战场上,但那是执行任务啊!到底我是造了什么孽,要强加给我这样的弥天大惩罚。他愤怒的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他愤怒,是怒为什么自己会跑到这个未知世界里来,怒上天为什么开如此的玩笑。
外面多彩的世界在段卓的眼里只剩下黑白两种颜色,没有任何吸引力。他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思想在这一刻变成一片空白,狗血的XX,你有没有问过人家到底愿不愿意。
段卓又是一个踉跄但没有倒下,他一时悲伤一时无奈,一时痛心疾首一时放声大笑。湖边,传来段卓那人类几乎无法发出反复嚎叫:“老天爷,你这玩笑开太大了吧~~太大了吧~~大了吧~~了吧~~吧~~”
。。。。。。
段卓的情绪非常低落,他久久的坐在湖边,直到太阳将最后一把余辉也收回囊中,西边,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红。
青衣女子仍留在原地,她已经寻思了百种逃离此地的方法,但所有计划都要这男人至少离她远一点,然而段卓没打算这样做。当得知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他还在不断的问情况。
青衣女子不禁产生了疑问:莫非此人是鞑子派来的奸细,要不为何问得这般详细?但又不对,他问的都是一些希奇古怪的问题,有些莫说根本不知道回答,连听也未曾听过。
当段卓还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后,心头很突兀的冒出一句话反过来拷问自己:跟她问这些有什么用呢,你还能回去吗?
于是,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时,夜幕开始降临。
荒山野外,孤男寡女,伸手快要不见五指,青衣女子终于鼓起了勇气,打起十二分的戒备又用带着些颤音的话道:“官人,奴家。。。。。。须得回去。。。。。。”
半天,段卓才弄明白她的意思,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只顾关心自己的处境,竟然忽略了这个上岸的陌生女人,显然她上岸掐自己的人中是为了帮助恢复神志,自己非但未表示感谢反而强留她如此之久,也许她家里人急坏了,于是他满怀歉意的点点头:“先前真是对不住,嗯,快回去!”
青衣女人刚要走,段卓又叫住她,因为他觉得这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内疚。但女子已经慌乱得有些吐词不清了:“官。。。。。。人,还要作甚,奴家。。。。。。”
段卓罢罢手止住女子,他快步跑到豹子倒毙的地方,将其拖了回来三下五除二就扔上渔船道:“这个给你,再等等!”
他又将小鹿也拖将回来,同样将其扔上渔船。青衣女子想要推辞,但无奈段卓劲大,竟起不到丝毫的劝阻作用,只得凭由他去。
然后,怀着深深的不解、带着太多疑惑、满载着猎物的渔船,在女子反复的回首中,驶离岸边,段卓甚至还向她拱了拱手以示告别。
待女子一走,段卓猛的想起,既然她能出现在这个地方,那么,这附近就一定有人家,随便借宿一晚也好啊,如果能吃口上一口热饭,那就更美了,只怪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真该问问她啊。
举目四望,在这片区域里,只有这山、这潭,哪里有什么人家,好吧,先将就一晚。
月亮爬上了树梢,时间有些晚但还来得及,段卓利用微弱的光线当照明,在周围的大树上折了一些略大的树枝,再用工兵铲砍了几颗小树,草草搭了一个三角的宿营区,铲了些泥土将树枝的一头压住以防虫鼠,又收集了一些干燥的柴草铺在里面,总算可以勉强睡觉了。
夜间气温降低,还有猛兽可能不请自来,因此段卓又花费了一、两个小时准备柴薪,尤其那个钻木取火,最是消耗时间,直忙到晚上10时许,他才准备妥当。
树枝在篝火中噼里啪啦的作响,红色的火焰忽高忽低,饥肠辘辘的段卓将一只红薯烤得半熟,也不管好不好吃,一古脑的全部塞入肚里,然后,颓唐的他就这样默默的守着这堆篝火。
岸边,不时传来深深的叹息。这一幕,全落入湖中青衣女子的眼里、耳里,她又返回来了,这条渔船是她的半个家,更准确一点,她主要是生活在这条船上,这整个湖面,她想在哪里呆着就在哪里呆着。
这倒不是她没有家,只是岸上的家已经没有了人,这里更为安全,其次是可以远离冷嘲热讽,还可以替村子观察外头的动静!
岸上那个怪人,她没来没有见过,也未曾见识过类似的人,但这个人的身上,似乎有着巨大的谜团,她无法理解,她需要了解这个人的来历,到底对刘家村有利还是有害,都很重要。
看他的打扮应是异族,有一分像鞑子般不着汉民衣裳而似胡服,而且花里花哨的,他的头发竟然如此之短,比那和尚长不了多少,而且脚上还穿着双古怪的黑色鞋子。
当然,不得不说,这胡服的面料却是格外的好,手艺更是让人无法忘却,至少自己是做不出这样的手工的,还有那双竟然能映出影子的鞋,那又是什么样的皮料啊?!
就是凌霄的易将军,恐怕也没有这般的衣料着身上吧,如果没有一定的身份,哪里可能穿这样的衣裳,只怕很有来历。
然而,看起来这人行事讲话很是鲁莽,有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无礼,反看大宋的男儿哪个不懂得几分礼仪,莫不是他非大宋人士,这个身份,却是值得推敲了。
哪怕族长不待见自己,骂自己是扫帚星,但无论如何,自己好歹是刘家人,如果他是鞑子细作,她怎么也要向村里先报个信,让做公的拿住这厮,解进凌霄城,也好让易将军早做准备。
一想起易将军,青衣女子刘十二姐又忆起那逝去三个年头的相公。她自小也算上过几年私塾,不说知书达理,也晓得一些事理。14岁时,鞑子犯川攻取泸州,各城各堡先后陷落,人死十之八九矣。刘氏老族长不甘屈服,带着族人东奔西跑,在德祐五年,来到凌霄山,在长宁军的庇护下才算替族人捡回一条命。
这兵荒马乱上顿不知下顿的,刘十二姐的父母没来得及给她找个婆家,后来年纪大了才草草给她办了婚事,却是嫁与长宁军一个从九品的承信郎、陪戎副尉,乱世武人有权,本想着替自家找个靠山,哪知鞑子三番五次攻打凌霄城,她的承信郎相公在最危险的一次战事当中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次,刘十二姐的父母也跟着遭了难,长宁军同样实力大减,不仅羁縻的范围仅保住凌霄城及周围,据老族长说,长宁军的兵丁也由德祐四年的5000人锐减至不足1000人。
自此,她就孤身一人带着刚两岁的幼儿于愁苦中百般乞活,无奈老天爷有失公允,就在她最孤单、最困难的时候,竟然又以一场大病夺去了她的孩子--长期营养不良造成。
想起夭折的两岁小儿,刘十二组不由得自感悲凉,潸然泪下,悲从中来不可断绝,这时她又忆起那些凶狠的鞑子还有新附军,如果不是他们,大宋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自家也不会家破人亡。
这也是刘十二姐一直坚持自己是大宋子民的原因,正如易将军所言“凌霄内外皆食皇恩,唯以死报国”。
就在她泪眼婆娑之际,岸上也传来了号啕大哭的声音,这没来由的变故让她却是目瞪口呆,俗语说男人有泪不轻弹,这官人又到了怎的伤心处?
接着,岸上传来了那位相公悲凉的歌声,她听不懂词的意思,但刘十二姐明白,那是一个人悲伤到了极点、从心里发出的声音。
这可真是位真性情的官人,莫不是跟自己傍晚时分向他讲起的事有关,可这位官人只是问了问地方与年代什么的,有些话连她自己都没听明白。
这人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