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西县医院住院部三楼的开水房里，滚烫的开水溢出了暖水壶。秦羽正打水要给钟雨生补点水，由于太困了不知觉就打了个盹。
“诶，诶！满出来了！”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身后的人伸手关掉出水口。“年轻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资源？医院免费提供也要节约用水！”
“老张！你怎么在这？”迷迷糊糊的秦羽被惊醒。
“那个绿裙子、金凉鞋的家属找到了，我来医院追踪采访。”老张晃着他随身携带的保温杯要接水，秦羽赶紧收拾了一下暖水壶。
“找到啦？那现在怎么弄？”秦羽关切地询问，这条新闻本应该也是他追踪的，只是钟雨生的家人还没联络上，他只能暂时代替家属了。
“孩子的爷爷奶奶正在办理出院。这家爷爷奶奶还不懂看新闻，只是刚好是扫大街的清洁工看到了报纸上的照片。他们不知道自己儿媳妇从娘家跑出来了，他们儿子在老家里没办法过来处理。他们老家就是十八沟的，挺远的。两个老人家说话又不利索，我跟他们交流大部分都是靠猜。还好我老婆是客家人，平常有听我老婆讲讲，不然哪里能明白意思。刚刚去太平间认领尸体，他们儿媳妇的遗体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我想替他们联系他们儿子过来，毕竟年轻人普通话普及率高一下沟通方便，他们硬是不肯。”老张盖上随身杯的盖子叹了口气，“唉，老一辈的人苦啊。识不到字做什么都不方便，签个名都得靠描。”说着老张掏了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上面赫然写着钟雨生三个字。“什么都不懂只好填儿子的名字，说等儿子好了，儿子会过来处理。”
钟雨生三个字扎了秦羽的眼，“老张，那爷爷奶奶确定是十八沟来的？”
“确定啊，去警察局确认过了。”
“那他们现在在哪？你快带我去找他们！”秦羽着急。
“在护士台那边办出院啊。你要干嘛？”老张对秦羽的紧张感到疑惑。
“我也刚从十八沟过来，送个人来急救，被我送来的那个人就是叫钟雨生！”秦羽拽着老张死命往护士台赶。
“啊？”老张张大的嘴可以塞下他整个随身杯。“你可别跟我说，钟雨生就是那个怀孕的男人。”恐怕老张的下巴要脱臼了。秦羽没解释，他在想等下要怎么跟两个老人家交流。
“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得先去交清你儿媳妇的急救费用和孩子的住院费才可以带走孩子。”身着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拧着眉毛对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家讲话。两个老人家显像是听不懂的样子，老奶奶一边流泪一边抹眼泪，老爷爷还在叽里咕噜讲着什么。
“护士长，你过来一下吧。我跟他们讲了半天，他们就是听不明白。”小护士对着办公室呼喊。
“不是他们听不明白，是你听不明白。他们说他们现在钱不够，问我们可不可以打欠条。”白色护士服传来温柔的训斥。
“我们医院又不能打欠条，那怎么办？”小护士一脸茫然。
“等下问问那个带他们来的记着吧。”护士长安慰小护士道，“这个事我来处理，你先去看看305的5床是要干嘛，是不是要换药了。”说完便转身柔声同两位老人讲话。
正巧秦羽同老张赶到护士台，见到泪眼婆娑的老奶奶，让人心生怜悯。“怎么了？手续办不了吗？”老张欠身问老奶奶。
老奶奶泪水在眼窝里打转，看着老张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老张看了眼老爷爷，老爷爷只是低垂着叹了口气。
“他们没缴清费用。一个是他们儿媳妇的急救费用，一个是他们孙子的住院费。我们医院也没办法给他们做免单，最多只能帮他们按农保住院来做，那样子他们只需要缴费五千。不过两老人家说了他们现在只有900块，剩下的想打欠条。记者先生，你该知道医院是没办法打欠条的，我们做护士的也很为难。”白衣护士长带着微笑认真地解释。
“噢，这样子啊。那孩子还可以在医院住两天吗？我回去写篇文章宣传帮忙募捐一下。”老张力所能及到此。
“这个我得问下领导。”护士长也是力所能及了。
既然孙子领不走，让他们去领儿子吧，儿子的急救、住院费用都是报社出的。秦羽挤出身，对着老爷爷说，“老爷爷，你儿子是不是叫钟雨生？”老爷爷诧异地看着秦羽点了点头。秦羽凑近老爷爷的耳朵轻轻地说“那你儿子是不是肚子肿的很大？”
老爷爷瞪大的眼睛快有灯泡那么大，“你怎梅机道？（你怎么知道？）”
秦羽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你儿子早上送来医院急救，现在就在305躺着！”老爷爷踉跄了一下，儿媳妇死掉，孙子领不回来，儿子住院，还有什么可怕的事没有来？！
老爷爷皱着眉头握住秦羽的手示意秦羽带他去找儿子，秦羽二话不说就拉着老爷爷老奶奶去找钟雨生。护士台前只留下两个下巴都合不上的护士长和老张。
站在305门口，老夫妇一眼就看到大腹便便的钟雨生。坐在钟雨生床边看手机的任欢兮见秦羽领来两个老人家一头雾水，给钟雨生换药的粉红色小护士也是一头雾水。
“兮兮，这是钟雨生的父母！”秦羽很想马上告诉任欢兮这些戏剧性的巧合。
“这么快？村长打了电话？你怎么认得出来他们？”任欢兮对钟雨生父母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
“我是在医院里遇见他们的。说来也巧，我前天跟踪的新闻，是个遇车祸去世的孕妇。孩子是还活着，但孕妇身份不明。前天出认领新闻，今天我同事刚好带着孕妇的公公婆婆来认领。从我同事那才得知这两个老人家原来是钟雨生的父母。那个车祸去世孕妇就是钟雨生他老婆，蓝小芳！”秦羽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