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个杭城和往常一样平淡,但在有些人眼中,今天的杭城似乎有些别样的疯狂。对,疯狂!
“王兄,你昨天去了惊鸿楼了没有?”
“没有啊怎么了?”
“今天一定要去,记住,听《牡丹亭》!别说兄弟有好事儿没告诉你!”
“李兄!昨天你去听了《牡丹亭》了没有?”
“听了,我到现在还没静下来呢!今晚上我一定还要去,带着我老婆!”
...
整个杭州城到处都在发生着这样的对话,更有甚者,提笔告诉远方的朋友,告诉他们昨天他们听到了这辈子最好听的一场戏,在杭城,在惊鸿楼,在一个叫许颜的新姑娘的嘴里。
虽说这个世界不如于宁前世那样有着发达的传媒渠道,但是在昨天牡丹亭的一千二百位看官口口相传之下,《牡丹亭》的名气就这么慢慢的在杭城流传开了。
而许颜这个新姑娘名字很荣幸的在第一次登台之后就让很多看客们深深印在了脑海里。那是杜丽娘!想到许颜,不少看客心中就条件反射似的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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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管事,昨天楼里的流水出来了!”小厮捧着一沓纸进来跟周岩余说道。
此时的周岩余正半靠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嘴角不时泛起几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显然那是心情极好。
自从昨天牡丹厅散场看着王礼那复杂无比的脸色一言不发的告辞走人之后,周岩余就一直是这样的心情。
“哦?昨天牡丹厅的流水是多少?”见小厮进来,周岩余也不接纸,反而是直接就问起了牡丹厅的流水。
“大管事,我这正纳闷呢!这牡丹厅的流水太离谱了,说是有一百一十万钱!那帮账房也太过分了,这么出奇的数儿都算出来,这不是扯淡么!”听到周岩余这么问,这小厮便是直接抱怨起来,在他看来这样离谱的数字,楼里那些账房就该被罚钱!
牡丹厅日流水破百万!
“不不,他们没有算错,这数儿是真的!哈哈哈哈!”听到牡丹厅日流水过万的消息,周岩余再也压不住嘴角那是若有若无的微笑,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却是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恨不得来上半斤烧酒!
“这,大管事,这是真的?”小厮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他是后楼的小厮,平时极少到前楼去,可这流水过万在他眼里依旧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天文数字,在惊鸿楼前所未闻!
“真的!比真金还真!”
周岩余这时说话声音也没有习惯性的威严,流水过万的姑娘惊鸿楼从前从未有过但周岩余却绝不怀疑这件事的准确性,昨天即使是他亲眼所见的打赏,就不下二十万!
那个林家大公子一个人就扔出了十几万的钱票,这还是因为他身上只带了这么些!
即使是越州路的那几位女公子登台,也不过就是流水过百万,惊鸿楼,这是要出一个女公子啊!不!还要加上一个名士!大名士!周岩余心中想到。
“你去把于宁喊过来,去万福楼要桌酒菜,顺便跟今儿当值的管事说,昨晚上凡是在牡丹厅当值的,这个月月钱加两千,就说我说的。”
“是。”小厮退去,脸上还残留着浓浓的惊讶以及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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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楼是杭城最好的酒楼,那边的一桌头等酒席就要二十两银子,整整两万钱!不过周岩余却是叫的痛快无比,还加了一坛三两银子的上等黄酒。
“哟,于大财主来啦,一起喝点儿?”周岩余正一口热菜一口酒半翘着二郎腿的喝着,见于宁进来开口笑着说道。
“大管事,你就别挤兑我了,就我这还大财主呢。”闻言,于宁连忙拱拱手道。因为一个本子就敢答应于宁让许颜在牡丹厅开唱,对于周岩余,于宁心底还是佩服的。
“嘿,你还别说,按我说啊,这楼里以后还真没人能跟你比钱,坐。”说着,周岩余招呼于宁对桌坐下。
“你知道么,昨晚上王礼跟我说,只要你写个本子给他,一万两,双手奉上。啧啧,一万两啊!一个本子就能让你富贵一辈子!”说着,周岩余给于宁到了一碗酒。
“王礼?那是哪位?”于宁有些疑惑,不过对于一万两一个本子于宁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前世那些火的IP那个不得卖出千八百万的,这《牡丹亭》水准的唱本,一万两很多吗?
“飘摇阁的东家。”周岩余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心中却是有些黯然。不过他也明白,一万两一个本子这种诱惑太大了,他也没法说于宁什么,总不能楼里一样也出一万两吧。
虽说他也觉得于宁的本子值这个价,但是这种事王礼这个东家做得,他周岩余这个管事却是做不得!
他也不是没想过把这事压下来,但是转眼便是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没有不透风的墙,于宁这种人早晚要扬名立万,也早晚会得知这件事。
不过有些事情,自己亲口告诉他和他从别人的耳朵里听到,那可是天壤之别,现在他只求于宁给飘摇阁的本子能比这《牡丹亭》差上那么一些。
不过于宁的下一句话,周岩余眼睛却是亮了起来。
“飘摇阁?那不是咱楼里的死对头么?”顿了顿,于宁道,“我可是咱楼里的正儿八经的白衣填词,拿月钱的。”
“这家伙天生的名士!”周岩余心里想着,道:“于宁,我周某虚长你几岁,你别一口一个大管事的叫了,我托个大,你叫一声周哥可好?”
“周哥!”对于周岩余在楼里风评极好,平时对底下人颇为照顾,当初肥皂的事情换了别的管事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早就生抢了去,这周岩余却是给了于宁一成半的份子,还升了王妈妈当管事。于宁这一声周哥喊得心甘情愿。
“好!痛快!小老弟咱哥俩走一个!”见于宁叫的爽利,周岩余也是心情大好,连连招呼着于宁喝酒。
于宁看着周岩余有些发红的面颊苦笑着连连摆手,其实他酒量不差,在书院的时候也没少喝酒,只是这晚上可还要念旁白呢,要是喝大了搅了局,许颜能念叨他一年!
“晚上还得登台呢!”
“你等什么台,不过台下念几句,登台的那是许颜!喝!”
“周哥,我那念得可不是几句啊!”
“那就少喝点!又没叫你喝醉!”
实在推脱不过,于宁只好拿起酒杯和周岩余走了一个。酒入喉,满嘴余香,于宁不由得眼前一亮,叫了一声好一个女儿红!
“女儿红?什么女儿红?名字倒是怪好听的。”周岩余却是疑惑的问道。
于宁恍然,这世界的黄酒可没有前世女儿红状元红这般叫法,于是在周岩余的追问之便把前世那个关于女儿红的故事讲给他听。
“就这样,在那老秀才女儿出嫁那天,突然想起当年还埋下了这么一坛酒。于是挖出来招呼众宾客,酒一开封顿时酒香四溢,众人均道好酒,问其名,曰,女儿红。”
“小老弟你真是绝了,喝个酒还能想出这么有意思的故事。女儿红,好名字!好名字!”听完故事,周岩余感叹之余不由觉得有了故事的酒似乎入喉之后更加的醉人了。
话说后来周岩余在一次茶余饭后把于宁所说的这个女儿红的故事说了出去,竟是在杭城引发了一股为出生女儿埋下一坛黄酒的风潮。以至于后来好多酒家也打出了二十年陈酿女儿红的招牌,女儿红这名字竟是在这南吴朝流传开来,于宁得知也不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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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酒周岩余喝的八分醉意爽快无比,而于宁不过是浅尝辄止,走出周岩余房门的时候依旧是神清气爽不过是身上稍稍有些酒气。不过于宁却是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从今天起,于宁的月钱涨到了八十两银子,这可是和楼里资历最老名气最大的填词客比肩了。而许颜的月钱更是涨到了一百两银子。
不过这不是大头,从今天开始,只要是唱的于宁的本子,全场厅里的收入于宁拿四成,原先可是只有姑娘和楼里三七分账,于宁这也算是开了惊鸿楼的先例了。
“这事儿办的大气!”走出门的于宁伸了个懒腰,心中想着,对于周岩余,于宁心中是越来越佩服了,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生意人。
不过于宁脑子里还盘旋着周岩余的另一句话,酒桌上的时候,周岩余特意叮嘱于宁道,等到《牡丹亭》的名声船样开来之后,必定有大把的姑娘拿着钱来求着于宁唱这《牡丹亭》的本子,到时候姑娘功底参差不齐,他让于宁可要亮了眼,别把本子给那些功底不行的姑娘坏了这本子的名声。
这话着实让于宁惊讶不少,姑娘们唱他的本子竟然要他允许还要给他润笔费,这不就是版权版税么?
这南吴朝的人竟然有自觉保护正版的觉悟!难怪那些名士们地位这么高,活的如此滋润,几首传唱广泛的诗词就能让他们收到海了去的润笔!
其实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想给润笔的肯定也有不少,但是禁不住整个南吴朝风气就是如此,要是你不给润笔,人家作者一句话,就算你是正当红的女公子也得被整个南吴朝鄙视死,更别说继续吃这口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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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张牡丹厅的票儿!”一个有些倨傲的中年人跟眼前惊鸿楼贩票的小厮说道。
“不巧,您来晚了,牡丹厅的票已经没了。”小厮说道,他也有些无奈,这话今天他已经说了上百遍了。
“什么?没了?!你这小厮莫不是诓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南城吴老三的名头!”这倨傲男子有些炸毛,他听朋友把这《牡丹亭》夸到了天上去,不禁忍不住好奇想来看看却被告知票已售完,声音也不自觉的响了起来。
“诓你干什么?”小厮的声音漫不经心,他才不虚什么吴老三吴老四的,没看楼里那几个护院听到动静已经过来了么,“两个时辰前就没了,想听戏也不知道早些来。”小厮嘟囔道。
“你!”吴老三大怒,不过看着而不远处那两个身强体壮的护院终究也是没有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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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没骗人,更准确的说,牡丹厅的票在最开始的小半个时辰里就已经卖完了,甚至还有很多昨天看过的看客今天又来了,有的甚至还拖家带口的过来买票。
“哥们,有惊鸿楼牡丹厅的票么?”
“有,二两银子。”
“要了!”
南吴朝也有黄牛,牡丹厅的一张票已经被喊道了二两银子。哦,不,下一张黄牛已经打算卖五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