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惊鸿楼这次是打算力捧这个叫许颜的小丫头咯?”说话的王礼是一个面容有些阴鸷的中年男人,正是他在惊鸿楼最辉煌的时候创立了这飘摇阁,三十余年来因为他的存在,这飘摇阁在杭城和惊鸿楼始终不相上下。
“我们安在惊鸿楼的钉子是这么说的。”王礼身边的小厮恭敬的说道。
“我看这次那周岩余真是昏了头。”王礼笑了一声说道。显然,他也知道了这惊鸿楼打算让一个新人直接在牡丹厅登台的事情了。
在王礼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跟周岩余斗了这么多年,两人互相之间都极为了解。
不过这次,王礼倒是真看不懂周岩余这个举动是为了什么,可是无论怎么看,王礼也觉得这绝对是一个昏招。思来想去,最后只是推测这许颜是不是有什么大来头让周岩余不得不花大力气捧一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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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波澜起,于宁和许颜这儿却是有股子云淡风轻的味道。
“再来一遍,这一段你的情绪不够怨。”于宁听了半响,突然开口说道。
晚上就是正式登台了,处于保护嗓子考虑,于宁也不让许颜像是之前一样要了命的苦练,只是让她慢慢哼唱为晚上的登台酝酿情绪。
“于宁哥哥,你说晚上来的人会很多吗?”小丫头毕竟青涩,真到了登台前夕心中不免还是有那么些紧张。
听到许颜的话,于宁微微一笑说,“多了不敢说,但肯定少不了,抓紧在练练。”
为了这次《牡丹亭》的亮相,于宁可是借用了前世发传单的手法,这几日一共发出去四千多份小册子。
听到于宁这么说,小丫头算是暂时安下了心,慢慢的闭着眼睛有沉浸到杜丽娘的身份当中去,只不过过一会还免不了要再问一遍再安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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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惊鸿楼依旧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不过这一天倒是来了不少的贵客。
“哟,王老板大驾!”门口迎客的小厮是个有眼力的,见眼前来人便是高呼一声极为热情的迎了上去,这是万华钱庄东家。
接下来,杭城首富林家的大公子带着他的妹妹过来了。
杭城车马行的东家到了。
杭城书院的几个大先生过来了。
杭城巡查史家的公子到了。
杭城知府家的首席师爷过来了。
武备司的千户到了...
...
那些个平时难得一见的豪客今天就跟点卯似的纷纷踏足惊鸿楼,这让几个迎客的小厮心中觉得惊讶,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难道是今天楼里几个台柱子一齐儿登台了?
不过在他们看到自家周大管事陪着飘摇阁的王大东家有说有笑的踏进惊鸿楼之后,几个小厮就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总之今天晚上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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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兄,今天怎么有空来我惊鸿楼了?”周岩余看着王礼,呵呵笑着说道。
“听闻今天周兄这有个新姑娘要在牡丹厅登台,心下难耐就过来当了这个恶客。”王礼也是笑眯眯的对着周岩余拱拱手道。
“王兄这是看我出丑来啦。”两人斗了这么多年,周岩余又怎么会不知道王礼心中所想,只不过这一次,王礼的算盘怕是要落空咯。
一众贵客进了门,纷纷都进了牡丹厅。
显然,他们都是被于宁所写的那本小册子给吸引过来了,纷纷想要看看今天牡丹厅唱的,到底会是怎样一个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由于豪客众多,牡丹厅还在周岩余的吩咐之下多加了一排贵宾席,给一众豪客们上了楼里最好的雨前新茶。
不多时,台上的管弦师傅们慢慢的都已经做到了台上,后台的许颜已经浓妆上脸,本是瓜子小脸清秀眉目,这上了浓妆披了戏服看上去却是别有一股子妩媚妖娆。
不过在于宁看起来,这脸上浓墨重彩的却是把许颜原本的味道给盖了过去。
“一点也不小清新。”于宁暗暗想道。
“于宁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正暗自出神的于宁被许颜的声音拉了回来,见许颜正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于宁忙摆摆手道:“你在把情绪好好稳一稳,到时候别压不住台。”
打发了许颜,于宁也回了神,便细细思量到时候的旁白,虽说自己写的,但也怕是到了台上真给忘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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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正忙里忙外的准备着,台下的看客们也是品着茶慢悠悠的等着开场,不过突然整个牡丹厅厅里厅外似乎传来了一阵阵的骚动,这不由让看客们纷纷转头,这一转头心下确实着实吃了一惊。
而周岩余这时,已经霍然起身,向着门口迎了出去,脸上抱着极为热情的微笑。
来人来头不小,起码在杭城能让周岩余这么热情迎接的不多,这是不认识来人心下的第一想法。而认识来人的,却已经在心里大大的吃惊,他怎么来了。
来的是俞舜泽,杭城唯一的名士!
俞舜泽这样的名士,即使是在京城那也是声名赫赫,当初一首咏梅让俞舜泽的名字传遍了大江南北,几首小词不知道迷了多少痴男怨女的心。
像他这样的,不管走到哪,都会受到极为热情的接待,尤其是惊鸿楼这样的地方,或许只要他稍稍提笔几句,那就能让这惊鸿楼在同行中的地位上那么一个档次。
只不过俞舜泽虽说住在杭城,但向来是不来这杭城本地的青楼的。对于他来说,杭城本地即使是像惊鸿楼飘摇阁这样的巨头,也依旧比不上他的身份。
而今天却突然来了这牡丹厅,这让诸位看客心中都是惊讶三分,尤其是王礼,心中更是掀起了惊天波澜,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不成?又或者说那册子上的词试着俞舜泽提的?这周岩余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俞公子大驾,有失远迎!”两人相隔不远,周岩余便是拱拱手对着俞舜泽说道。
“周管事可是不厚道啊,这楼里不知请了我的哪位兄台,也不让在下知晓。”俞舜泽点点头对着周岩余算是回礼,嘴上说着确实别有所指。
周岩余显然听明白了这俞舜泽话中之意,这个世界名士不多,彼此大多互相熟识,新人游历出了名,也需要他们的认可才能被接纳成为真正的名士,而名士之间大多称呼以兄台。
而俞舜泽这么说,显然是认为于宁那个小册子是哪位游历到这杭城的名士为惊鸿楼所作,故有此一问。
“这于宁写的难道真这般好?”周岩余心下暗暗想着,他虽精干,但是在这品鉴一道上毕竟比不上俞舜泽这样的名士,故之前也只是觉得于宁写得好,但究竟有多好那就没有个准确的定位了。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周岩余却是对着俞舜泽拱拱手笑着说道:“俞公子哪里话,这些不过是楼里填词,侥幸俞公子看得上眼。”
“哦?”俞舜泽不置可否,不过也没多说,只是在周岩余的引领下前排临时加的贵宾席位上。
“周兄,你这请了俞公子也不知会小弟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边上的王礼轻声对着周岩余说道。
听到这话,周岩余也不由得笑着对王礼到:“王兄说的哪里话,俞公子这般身份那里是我们请的动的,今天不过是俞公子一时兴起来我这惊鸿楼看看罢了。”
正说话间,台上忽然变得幽暗,同时慢悠悠响起了管弦声,两人便收了话题安心的看着台上。不过心里互骂老狐狸之类的,那也该是题中应有之意。
台下的看客都是内行之人,听这管弦声一起,便知道这是前朝顾世三的《浅风华》,曲意高低起伏,更有一番怨韵在其中。
正闭着眼睛聆听,突然一阵低沉的男音缓缓传来,这让看客们都有些吃惊,听了多年的曲子,啥时候听见过男音,还是用念得,难不成这惊鸿楼打算改行说书院不成?
不过随着男音缓缓铺开,众人的心又慢慢的安静了下来,这声音正是于宁。
“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于宁缓缓念着《牡丹亭》的序言,而许颜正站在他身边等着登台,神色间有些许紧张,于宁用眼神安慰。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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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于宁慢慢的把序言念完,整个牡丹厅又转复明亮,小厮们已经把台上的蛟油灯烛再次点亮,看客们再一看,之间一个身段妖娆的小娘子正俏生生的站在台上。
“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
许颜开腔,吐字圆润气息悠长,伴着身段在台上悠悠行走,听在看客们的耳中,不由感觉到一股新意,唱的真好,而且,这词却是也填的别有一番风味。
“好!”也不知是谁打的头,整个牡丹厅骤然响起了一阵叫好之声!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第一次开腔就能让看客们一齐自发叫好的可不多见,周岩余的脸上也是泛起了笑容,尤其是看着边上的王礼脸色不怎么好看时,那笑容仿佛更盛。
俞舜泽听到许颜开腔,心中也是惊讶,原以为那小册子是自己的哪位兄台游戏所作被这惊鸿楼拿来充门面,可一听之下似乎并不是如此,这台上姑娘唱的词似乎有些意思。
“娇莺欲语,眼见春如许。寸草心,怎报的春光一二!”
“孩儿,后面捧着酒肴,是何主意?”
许颜和于宁了两个一唱一念,整个《牡丹亭》的情节也是在诸位看客眼前慢慢展开。
这姑娘唱的真好。看客们想。
这唱的似乎是个故事,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和过去不一样。看客们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