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华走得很急,于宁想要宴请云风华可老头却笑着说家中院里还有数盆花没人照料,急急忙忙的就回了璟城。
云风华踏上码头的时候,来送他的杭城民众比他来时还要多上不少,这个耿直的老头成功的在一天之内就得到了杭城民众们的好感,这一次不仅是对这个一流名士的尊敬,更多的有对云风华本人的喜欢。
云风华自然也是明白,看着一张张来送他的笑脸,云风华心中感慨,一直站在船头扬着手向着民众们挥舞直到慢慢看不见身影为止。
云风华走了,这杭城却还没有平静下来,所有人都在谈论于宁,有的感叹于宁终于证明了自己清白,有的好奇那个唱的好听至极的女公子是什么来历,有人期待着于宁的新唱本,有人品味着于宁的两首诗...
杭城很热闹,可榆城的有些人处境可就不那么好了。
第二日,钱云在得知云风华去了杭城插手于宁一事之后,黑着一张脸在书房中连摔了好几个瓶子,他机关算尽却没想到最后被云风华凭借着名望地位强行破局,这让他心下气恼但终归是无可奈何。
“这云风华怎么突然去了杭城?”这个疑问在钱云心中盘旋良久,他怎么也想不到杭城还有位欧阳梅花,要是钱云要是知道这事,估计根本就不会有这个计划。
祝文澜听到消息之后,沉默良久,随后赶忙去拜会段安段先生。段安是这越河路另一个一流名士,名望和云风华相差不多,若是他能说话,事情或许还能周旋一二。
结果祝文澜在段府门前苦等良久之后,门房却将他的礼物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告诉祝文澜道段先生说了,不见这颠倒黑白的无耻之徒,说话之时,祝文澜明显能感觉到就连门房都对他怀有微微的嘲讽之意。
走出段府的祝文澜有些失魂落魄,原本只是为了还那钱家父子一个人情,结果竟是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被那云风华亲口废了名士地位。
另两位评判的榆城名士在得知消息之后心中止不住一阵后悔,虽说云风华看出他们不过是受祝文澜的胁迫没有追究他们的意思,但这消息传开之后,一个胆小无节的名声总归是逃不掉的。
“早知道那日评判的时候站在唐许章那边了。”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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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云思考良久,还是敲开了他父亲钱秉学的门。
“被那于宁翻了盘?”见钱云进来,钱秉学淡淡问道,显然是早就收到了消息。
钱秉学白手起家,用了半辈子时间把这紫清轩做成了整个越河路都说得上名头的一流青楼,整个人都带着凌厉的味道,说话语气也是威严极盛。
“我没算到那云风华会突然去杭城。”钱云道,神色间有着几分失落。
“那云风华必然是特意去那杭城帮于宁破局去的。”钱斌学说道,“要么是于宁本身和那云风华交情不浅,要么就是于宁身边有人和云风华熟识。”
“我打探过,那于宁周围就只有一个俞舜泽还有点名望,不过那俞舜泽可够不上那云风华。”钱云说着,这事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算了,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钱斌学看着面前一脸疑惑的儿子叹了口气道,云风华那种层次可不是他们紫清轩能够惹得起的。
“父亲,我有一事不明,望父亲指教。”钱云道。
钱秉学没有说话,只听钱云接着道:“那于宁文才斐然,所写那《牡丹亭》确实不凡,可我们为什么非要诬他抄袭呢?”
看着眼前一脸疑惑的钱云,钱秉学暗暗叹息一声,这已经是他最有出息的儿子了啊,自己已经五十有六了,以后这偌大的紫清轩却是不知道交给谁!
“我当然知道这《牡丹亭》是好唱本,”想了想,钱秉学说道:“只是这唱本太好我们唱不得啊!”
“为什么唱不了?”钱云有些疑惑的问道,“那惊鸿楼都能唱,我们紫清轩怎么可能唱不了?”
“这不是一出戏的事情,这《牡丹亭》根本就是开天下青楼之新风!”钱秉学说道,“待的这《牡丹亭》流传开来,这以后姑娘们唱戏的路数都要改上一改,要是只有这《牡丹亭》还好,可怕的是那个于宁才十六岁啊,天知道以后还会写出多少唱本来!”
不得不说,这钱秉学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天才,仅仅一本《牡丹亭》,就让他看出不少东西来。
这《牡丹亭》的表演套路,虽说刚开始于宁用的是旁白的形式,但这并不是最好的表现牡丹亭的方式,往后肯定会有不同的演出套路出现,倘若《牡丹亭》红边大江南北,那天下唱戏的套路必然会为之一变,出现专门契合《牡丹亭》的套路来。
要是于宁不断的写出这样的唱本,那对紫清轩这样的一流青楼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那些小青楼船小好调头,或许能很快适应这样的形式,可紫清轩这样的巨无霸不行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或许早已经被那些小青楼甩在身后了!
所以,在钱秉学看来,最好的办法绝不是拉拢于宁,而是趁着于宁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趁着这《牡丹亭》还没有广为人知的时候,就让他彻底打下去,让他永远都没有成长起来的可能!
原本以为凭借着他钱秉学的势力,可以轻易的把于宁打压下去,可没想到最后却是出来了一个云风华!
“那我们该怎么办?”听这钱秉学一番解释,钱云也是有些慌乱起来,他知道他父亲绝不会危言耸听。
“事到如今,于宁已经压不下去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钱秉学长叹一声,有些萧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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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界如何纷扰,于宁现在正在俞舜泽府上喝酒。
“欧阳兄明日就要离杭了?”席间,于宁有些惊讶的问。
欧阳霜笑着回道:“我来着杭城本就是借道,看了这么久的戏,也是时候走了。”
欧阳霜要走,晚上三人自然要好好的聚一聚。这几天下来,三人的感情也是越来越亲密起来。原本喝的是黄酒,后来俞舜泽嫌弃这黄酒不够浓烈,使唤人又上了不少的白酒,几人喝的均是不少。
“昨日云先生一席话,说的我心潮澎湃,那才是我南吴名士风采!”俞舜泽说道,脸上还带着说不出的追忆之色。
听他这么说,于宁也是认同,他一直有些疑惑这南吴朝名士和女公子们的地位竟然会如此之高,在听了云风华一番话之后算是彻底明白了。
“名士精神啊!”于宁嘴里喃喃道。
“不过昨日云兄台张口提的全是你们名士,这女公子的事迹却是只字不提,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欧阳霜笑着调侃道。
不过也是,若是其他女公子得知,这云风华少不得要受到几番埋怨,怎么合着好事全是你们名士做的?
闻言,几人俱是大笑起来。
喝至兴起,俞舜泽露出十分狂态,从座位上拔然而起,长啸一声,取来佩剑,竟是在这桌椅中间舞起剑来!
和前世电视上那种软绵绵的舞剑不同,看得出来俞舜泽是真的苦练过剑法的,一柄剑被他挥舞的威风凛凛,竟看的于宁心潮澎湃,至精彩处,于宁也是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
不多时,耳边忽传来阵阵琴声。转头一看,却是那欧阳霜不知何时取来古琴替这俞舜泽伴奏起来!见于宁转头看他,欧阳霜笑着道:“俞兄好剑法,我来助助俞兄威风!”
欧阳霜琴技天下无双,那琴弦在她的拨弄下传来阵阵澎湃激扬之音,高低错落有致,节奏和那俞舜泽匹配的天衣无缝,原本就雄浑异常的俞舜泽在这琴声的辅助之下显得更加的气势如虹!
当下,一人舞剑一弹琴,激动时俞舜泽长啸出声,豪情万丈,霸烈时欧阳霜闭目急弹,英气逼人!一时间竟把于宁看呆了!前世的那些个明星演员可绝没有这等放肆潇洒的风流气质来!
受到二人感染,于宁竟也觉得心中涌出七分豪气,看着面前满眼的剑光,站起身来以掌敲桌与那二人交相辉映!
一场酒,喝的三人痛快非常。即使是欧阳霜,喝的也是不少,脸上泛着几分红润。到最后,俞舜泽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高呼痛快,拉着于宁要再战三百碗!
吓的于宁连连摆手,大呼:“欧阳兄救我!”,看的欧阳霜娇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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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于宁和俞舜泽两人送别欧阳霜,欧阳霜站在码头前笑着对于宁说:“怡红兄,此去不知何日再见,下次可不要再把我的梅花贴随手乱丢了。”
听到这话,于宁顿时尴尬不已,欧阳霜第一次给于宁送了梅花贴结果被于宁彻底无视这事儿已经被欧阳霜不知道拿出来调侃了多少次。
见于宁有些尴尬,欧阳霜不由得脸上笑意更盛三分,连带着俞舜泽也是笑了起来,离愁却是消散不少。
船已经过来,欧阳霜笑着对于宁说道:“怡红兄,以后有了新诗词唱本可是要寄我一份,我在京城等着怡红兄名传天下之时!”
随后,欧阳霜对着两人说道:“这次来这杭城能结识两位兄台,欧阳很是荣幸,以后这书信可千万不能断了!”
两人都是笑着应下。
船缓缓开去,于宁看着站在船头的欧阳霜,心中终究泛起几分离愁。这可不是前世,此番一别可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在见面了!
良久,见眼前再也没有了欧阳霜的身影,于宁折了一支杨柳,长叹一声,和俞舜泽一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