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从外公的家里搬出来。我总能看到日日夜夜等待父亲回来吃晚饭的母亲坐在窗前,一会儿垂头丧气的哀叹,一会儿自己欢喜的鼓励。
长大的我曾问过外公,母亲的一生是否因为一个男人太过悲哀?外公没说话,只说,小桓。这是命运,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决策好了一切。
那么,我的命运呢?
在美国的十八年,我每天只做两件事。看文件,和看医生。所剩无几的生命,我应该做什么?阿赫说,要环游世界,留下人生最后一刻的美好。
我说,在去天国见母亲之前,我会带着她最爱的人一起。
可是我的命运,我的世界,在仅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中。才真正拉开了序幕......
又是那个哭声闯进了我的梦境,一双手摸着我的头顶,眼前的许愿骨项链飞速的晃动。像是宣告生命时限的钟摆。
铛——
傅桓漾猛地睁开眼睛,阿赫已经走了。沙发和茶几上布满了要看的文件,温暖的灯光显得那么落寞。他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下墙壁上时针指向的位置。
他像是一个游魂般穿过马路,穿过街道,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前进的脚步。
“汪!汪汪汪!”凶狠吠戾的狗叫声把神游太虚的傅桓漾拉回了现实,他捂着被惊吓乱跳的心脏,扫了一眼四周,“****,这什么鬼地方!”
两旁都是用砖瓦砌成的楼房,最高的是六楼。不过看起来年月有些久了,墙壁上到处都被写满了疏通下水道和开锁的电话号码。
这么晚了,早已没了行人在外面。昏黄的路灯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又走了两步,在爬满藤蔓的围墙里,他看到了一座漂亮的房子。
目光被吸引了七八秒之后,他哼了一声,“竟然还没被规划,建设局的人都是乌龟变的吗?”
再往前走,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霓虹彩灯了。
这里,就像一个繁华城市的贫民窟。
再往前走了两步,他竟然听到了哭声,而且,还那么熟悉。
唐媛儿抬起来,瞳孔中,映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三叶草春装新款的夹克外套,看起来充满了年轻活力。像是从哪个大学校园里跑出来的学生,此刻垂着头,探究的眼神落在唐媛儿身上,诧异道:“你、哭了?”
唐媛儿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他,急忙擦干脸上的泪痕。还带着浓重的哭腔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闲逛啊。看不出来吗?”傅桓漾摊开手,抬头望着布满了蜘蛛网的路灯,干笑两声说:“这里,很不一样。嗯,很不一样。”
唐媛儿显然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不在公司她也没有那么拘谨。披散的头发已经被扎成了一个马尾,露出光洁的脖子和耳朵。
她穿着简单的青蔷薇圆领针织衫,外面搭了一件长款风衣。紧身黑裤配着高跟鞋,看起来干练又气质。
不过......她脖子上的项链......
接收到傅桓漾把自己从上往下打量了一遍的目光,唐媛儿往后退了一步,傅桓漾却逼上来。瞪着的眼睛发出一声惊叫——
“天呐,是你!啧啧啧啧啧啧让我看看,是你是你。这个声音,这双手,这条项链!就是你!”傅桓漾一边说一边抓起唐媛儿的手往自己的头上放,唐媛儿如临大敌,急忙把手抽回来。却被傅桓漾死死攥着,“还说没有来看过我,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哭了?是不是说要带我回家?嗯,不用怀疑了,肯定就是你!”
唐媛儿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还在挣扎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快点放开我。”
傅桓漾松开手,连连呼吸了好几次才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他抱着唐媛儿的肩膀,像个疯子一样,说:“你知道吗,我一直梦见你。自从手术醒来的那一刻,我每次睡觉都会梦见你。梦见你在哭,梦见你摸我的头发,梦见这条项链。”
唐媛儿无语的望向路边,语气镇定却又不失严肃。
“放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能傅桓漾也觉得这太突然了,急忙撒开了手,假装望着天空。心想自己刚才怎么这么失控呢?这不像自己啊!
“已经很晚了,总经理早点回去休息吧。”唐媛儿从头到尾都没再看他一眼,径直往他旁边走了。
傅桓漾等她走远了,才垂头丧气的敲着胸口,一边往外面走一边碎碎念,“疯了疯了真是疯了,我都在做什么啊!”
第二天,唐媛儿打着呵欠下楼,望着已经等候许久的顾城言。招呼道:“城言,怎么这么早啊?我都还没醒呢。”
顾城言为她打开车门,温润的笑了笑,说:“早安,还有,打扰了你的美梦,对不起。”
听见道歉,唐媛儿无语的朝他笑了一下,“现在在说些什么啊,我们是朋友呀,说什么对不起这么见外。现在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这么早去干嘛?”
顾城言发动车子,开出了这个地方,顺便瞄了一下被贴着创可贴的手。说:“昨天流了那么多血,我觉得有必要去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唐媛儿感动顾城言对自己的关心,真诚的谢道:“能和你成为好朋友,真是我一辈子的幸运。”
顾城言动了动喉结,淡笑不语。
只能......做好朋友吗?
公司的地下停车库,唐媛儿和顾城言从车里出来。唐媛儿看着被好好处理了的手指,再次对顾城言说了声谢谢。
顾城言握住她的手担忧的望着她,“真不知道你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保护自己。”
唐媛儿耸肩,因为笑容而露出的整齐干净的牙齿像是碧海蓝天下的雪色贝壳一般。她轻声说:“不是有你这个朋友保护吗?”
两人相视一笑,正准备去电梯那儿。谁知一辆车忽然冲过来,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一头恼怒的野兽发出的咆哮。
顾城言抱着唐媛儿的肩膀躲开,而猛力把车子停好在车位的人下来了。GOLDENGOOSE皮质板鞋、ArmaniEA系列休闲西装裤、还有Dior的纯白衬衣......
一身奢侈品牌的人,除了傅桓漾,还有谁?
他将西装的扣子扣好,带着要吃人的微笑朝唐媛儿和顾城言打招呼,“早啊。”
顾城言皱眉看着他,三人在电梯里,气氛压抑,空气仿佛都不能流动了。
唐媛儿默默站在两个男人身后,心里祈祷着,不要有人看见她。
“啊哼,唐秘书,我说过吧。在公司里不能和任何人来往,你又记不住了吗?”傅桓漾又解开扣子,双手插在腰上,转身看着唐媛儿。
唐媛儿一脸迷茫,“啊?”他什么时候说的?
“你凭什么要求媛儿不能和公司的人来往,不要以为你现在是她的上司就什么都要干涉!”
傅桓漾像是没有听到顾城言的话,看似再笑,实则弯起的眼眸里尽是危险的气息。
“昨晚拉着你手的时候啊,难道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