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方卓的那天,风和日丽,彷佛时间轴倒回了秋天。上街根本就不需要穿毛衣,随便套一件夹克就OK了。虽然马上就要毕业答辩了,但是因为这几个月的拼命学习,我心里底气相当的足,所以根本不着急,干脆陪着流星和小强上街闲逛。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们上午去了岳麓山,在那里闲逛了一圈。下午下山来,到了湖南大学和湖南师范大学校园区。师大和湖大是没有围墙的,两片校区连在一起,后倚岳麓山,前临湘江水,风景秀美绝伦,流连期间,恍若仙境。
走到湘江边的时候,小强忽然“啊”大叫了一声。我和流星莫名其妙的看着小强,小强还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江边,嘴里喃喃的说:“天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MM!”我们顺着小强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名身形高大健壮的男子,挽着一个身着白色婚纱、身材高挑美丽的MM,正在江边拍摄婚纱照。那个MM估计身高达到了170以上,长发飘舞,背影纤纤如竹,举手投足之间显出一种天生的卓然气质来。难怪小强会发出这么大的叫声了。
在我的眼里,那女孩的独特气质似曾相识。我猛然想起来,除了美丽的江严,这世上还有谁拥有这种卓尔不凡的气质?
我心中一紧,再看时,那个身形高大健壮的男子转过头来,眼见得剑眉星目、英俊非凡,却不是方卓又是谁?一刹那之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整颗心崩崩崩崩的跳,几乎从口腔中跃了出来。
方卓也看到了我,拉着那美丽女孩的手缓缓的向我走来。那女孩似乎是很怕羞,把头低低的靠在方卓的肩上,紧紧的傍着他而移动脚步,我一直没法看到她的脸。但是那身材、那气质,活脱脱就是江严。
方卓走到我面前轻轻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笑着说:“嗨!这么巧。”
看着我愕然发呆的样子,方卓接着说:“我要结婚了,这次回长沙来是特地来拍婚纱照的……忘记介绍我未婚妻了,小严,那么害羞干吗,我来给你介绍个国防科大的才子!”听到“小严”两个字,我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这两个字铁一样的证明了我的揣测――那个美丽的女孩就是江严,她要跟方卓结婚了。
方卓后面的女孩缓缓的抬起头来,朝我轻轻微笑说:“你好,我是李严!”
我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不是江严;但更多的是惊讶,眼前的美丽女孩跟江严实在是太象了,一般的纤瘦苗条,一般的眉目如画,就连那眉眼之间的一颦一笑,跟江严都是如此相似。我差点就要相信江严还有一个孪生妹妹或者姐姐,此刻就站在我面前。
我从发呆中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李严说:“对不起,我把你看作另外一个女孩了,你跟她实在是太象了!”李严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我终于从这一笑中看出她和江严的不同来。江严的笑明媚而又阳光,眉眼舒展,令人如沐春风;而眼前的李严,笑起来总是保留了几分,显得淡然宁静,有一种淡淡的沧桑感,也许是由于生活太累,她的眼圈部位显得有些微黑。
方卓比我更不好意思,他自我解嘲的说:“让你见笑了,李严和江严确实很象!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轻轻的点头,心里的疑惑更甚:究竟江严当初跟方卓和好是怎么回事?眼前的李严,又是怎么回事?方卓要跟李严结婚了,那江严呢,江严又在哪里?
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关心江严的消息,我开始有些着急起来!
※※※
小强和流星回去了,我上了方卓的车子,跟着他一起前往。令我想不到的是,漂亮MM李严在前面开车,方卓拉着我坐在后座。方卓看着李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他说:“小严,那家饭店你没去过,所以我会告诉你怎么走,你只管开就行了!”
李严点点头,目光里也满是温柔的笑意。方卓也不跟我说话,只是微笑着跟李严下命令,“左!”、“右!”、“慢点!”“绿灯快灭了,等下一个红灯吧!”……他们显得异常默契,一种淡淡的幸福在空气中流转开来,我不由得微笑。
不一会车子到了烈士公园南门,我抬头看时,眼前这家酒店,可不正是去年跟方卓来一起喝酒的那家酒店!方卓淡淡微笑,也没跟我说什么,回头对李严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地方!”
李严微笑着点头,眼神温柔似水。
我们在当初的那个老位置坐下,我坐在靠里面的位置,方卓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彷佛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方卓的身边多了一个美丽的李严。
“你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就要结婚了,新娘为什么不是江严,对不对!”方卓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坐下之后的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我轻轻点头。
方卓从李严手中接过一杯可乐,脸上又泛起一丝笑意,他轻轻的把可乐递给我,再从李严手中接过一杯,向我举杯,微笑着解释说:“我已经不喝酒了,我们就用可乐干杯吧!”
方卓喝完可乐,嘴角似乎有一丝可乐的液体流出。李严轻轻的递给他一块洁净的湿纸巾,方卓轻轻的擦了擦嘴,指着李严说:“你觉得,李严象是一个干什么的女孩?”李严轻轻微笑看我,依旧还是一言不发。
李严不像学生,从她略微有些黑的眼圈来看,像是一个熬夜太多,休息不太好的女孩。但是我猜不出她干什么的,于是轻轻摇头。方卓轻轻一笑,淡淡的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
“她以前是别人包养的情人,也就是常说的二奶!”方卓的声音很平静,李严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方卓接着说:“如果是别人,我也许不会永远不会提‘二奶’这两个字,但是在你面前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小严也不会怪我!我虽然有些痛恨你对不起江严,但你的确是一个好人,一个信得过的人!”李严听着方卓的话,轻轻点头微笑,然后把头紧紧靠在方卓宽阔的肩上。我看得出,他们之间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毫无隔阂。
我震惊万分,然而更震惊的是方卓讲的那个故事,听起来很像是电视或者电影之中才能发生的事情,但这偏偏是千真万确的!
方卓和李严,是通过《热血传奇》这游戏认识的。方卓没有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跟他一样颓废的女孩,于是他们很快熟识了,在游戏中结婚,老公老婆的叫得好不热闹。在方卓依然堕落的心灵里,总算还是有了一丝寄托,虽然他跟李严素未谋面,虽然他心里依旧想的是江严,但总算在游戏中有了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没多久,方卓的爸爸方正出事了。方正在跟人竞争一个大工程的被人摆了一道,下了个套,最后对方拿着方正送回扣给工程方的证据,一定要把他搞垮才罢手。对方的后台,是海南某高官,在这些人的一手策划下,方正以前在建筑工程上所有的旧帐都被翻出来,如果其中因为回扣而导致的贿赂罪名成立的话,方正将直接垮台,上亿的家产都将化为乌有,他自己本身还要面临10年牢狱之灾。
回扣的事情,本来可大可小,但是对方刻意要安一个贿赂罪名,方正也是没有办法,将军也没有办法帮忙。于是,公安、税务、检察院……轮流上门,家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父亲须发皆白、瘸着腿坐立不安,母亲唉声叹气、终日愁眉不展。方卓渐渐的感觉到了家庭的压力,感觉到了他男子汉肩头的重任――可是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方卓又在游戏中发泄,他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李严。世事总是如此巧合,令方卓没有想到的是,李严居然是那高官在广州包养的小情人,也就是俗称的“二奶”。李严知道太多那高官的黑幕,如果她肯出来帮忙作证,不敢说扳倒那高官,至少可以让他不敢再为难方正。
方卓飞到了广州,他跟李严见面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游戏中的妻子,外形跟江严是如此的相似,更巧合的是名字中也有一个“严”字。方卓和李严聊了一整夜,李严的命运让他惊呆了。美丽的李严,是一个从贵州六盘水赤贫山区出来的20岁女孩,费尽千辛万苦考上了广州某大学。大一的时候,李严的父亲靠卖血给她交了学费。大二的时候,李严父亲死了,多病的母亲带着3个弟弟再也无法支持她上学,甚至连基本的家庭生计都无法维持。
李严没有办法,含着眼泪当了某高官的地下情人。家里的生计,三个弟弟的学费都解决了,她却再也无心读书。她当了半年的地下情人,那高官来得也不多,于是李严一个人守着空房子,开始没日没夜的玩游戏,在游戏中麻醉自己。也只有颓废的方卓,跟她才有共同语言。
是命运的安排吧,方卓和李严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陷入情网。更多的,也许是因为游戏中培养的感情太深厚,也许是因为方卓把李严看作了江严的化身,也许是李严的身世让方卓心生爱怜……总之他们相爱了,在广州天河的那座天桥上紧紧相拥。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李严勇敢的站了出来,甚至决定牺牲自己的名声、以后的家庭生计,也要帮方卓的忙,把那高官扳倒。那贪官一下就慌了,穿鞋的怕光脚的,就算他能压住李严,依旧扳倒方正,但是未免会落下很差的名声,最后他只好跟李严妥协,于是方正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卓知道李严会很危险,他在瞬间爆发出无比的勇气,带着李严回家了,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方正。
方卓的母亲哭了,向来强硬的方正流泪了,他对方卓说:“你是真心的要跟李严在一起一生一世!”方卓看着他父亲笑道:“从我决定了这件事情开始,我才敢大声的跟您说,您的儿子从今天开始,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李严泪流满面,方卓抓着李严的手说:“我今天当着父母的面起誓,方卓一生一世,只爱李严一个!”
……
方卓再次复述他当初的誓言时,旁边的李严又已经是泪流满面。方卓明亮而又帅气的大眼睛里,似乎也有了些亮光,他轻轻抚摸李严长长的秀发,依旧微笑着说:“傻瓜,你还哭什么,什么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快要结婚了!”
李严紧紧的靠在方卓的怀里,却是哭得更厉害了,方卓轻轻抚摸李严,微笑对我说:“那个贪官前些天倒台了,李严才答应跟我结婚的,她一直很怕对方私下的报复。我还是喜欢长沙这地方,所以带她过来,在这边拍结婚照!我们结婚了,我爸爸就会慢慢的把事业都交给我了。”包厢里的淡淡灯光,轻柔万分的洒在方卓英俊无比的脸上,如果说方卓以前的那张脸,有太多的反叛和戾气,此刻看上去却是那样平和和宁静,一种大风大雨之后的淡定渐渐的浮现出来。
方卓说故事的水平并不好,词汇不丰富,语言也不动人,甚至很少有感情的起伏。但是我可以想象到,在那故事的背后,有多少的起伏、多少的剑拔弩张、多少的巧合、多少的惊喜,还有多少的心酸和感动。
我忽然感觉到眼角有些微微湿润,于是举起手中的杯子,微笑着跟方卓示意干杯:“好兄弟,真是太***棒了,我为你们两个高兴!”方卓哈哈大笑,拉起怀中的李严,泪眼朦胧的李严也举起杯子,向我缓缓微笑,那一笑令我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直到多年以后我还跟身边的红颜说:“那天的李严,真是太美了!”
我们三人一饮而尽,我还是忍不住问方卓:“方卓,我还是想问你,去年你跟江严之间是怎么回事?现在江严又怎么样了?我希望你一定要告诉我。”
方卓点点头,淡淡的微笑着说:“好的!”他缓缓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