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君说,倘若有朝一日,我也和赵树哥哥一样,发疯了怎么办?”姜依凝突然问胥朤。
“与我何干?”胥朤一听姜依凝又提起赵树,就来气。
“哥哥,君可是生气了?”姜依凝跑到他的面前,笑嘻嘻看着他,“毕竟朋友一场,要我视而不见,我做不到。而且,君明知道,我究竟为何才会去帮他们。”姜依凝撇撇嘴,伸出手,就去捏胥朤的脸。
胥朤的脸立马阴了下来,打开她的手。姜依凝也“生气”了,故意对他大吼:“我帮他们,因为我觉得他们和我们很像,明明就相爱的,可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呢?为什么君一直都不承认呢?”讲到后面,她竟然真的生气了,“我一直就不想要和哥哥是兄妹关系啊,我想做君的娘子,很早以前就想了。君明知我的心意,君虽然拒绝了我,可一直斩不断那份情,一直都想保护我。可是,一直都不承认,君说怕伤害我,可君可知,君已经在伤害我了,只是君从不曾看见过。从不曾……”
胥朤只是平淡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伤了她有多深,他只知道,他想离开她,却又舍不得。他淡淡回来句:“等你真正成为姜依凝我便娶你为妻。”
姜依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就是姜依凝啊,于是开口问:“那哥哥,姜依凝在君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胥朤沉默了,他也不知道姜依凝是个什么样子。到底是心系他一妖好呢?还是,心系天下?
姜依凝也没有多问,一行妖也就继续前行了。
忽然,一只受伤的兔子跑入大家的视线中。
南宫雪柔,一看,那个心疼啊,连忙就跑过去,给它疗伤。可一直不见起色。
南宫雪柔感觉周围有声音,但听不清楚,便停下手,竖起耳朵听,貌似有很多匹马奔涌而来。
越来越近……却越来越慢……
猛地一下,一匹骏马跳过草丛,直接越过南宫雪柔,跳到她身后,马主人令马转了个身,神色偏冷看着南宫雪柔,倒是显得有几分高傲。
“二哥,我还以为你射到了什么呢?不过是只小兔子。”听口气像是皇子。
上官琪本就是按耐不住脾气的妖。虽然说,这是南宫雪柔的族人,可,妖兽本就是一家,而且“不过”是什么意思啊?它也是个生命好吧!
“你几个意思啊?”上官琪对他怒吼。骑马的男子这才惊觉身后有人。他跳下了马,似是有意又似无意看了眼她,不屑。
该皇子没有理她,优雅且有风度走到南宫雪柔的身旁。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说道:“姑娘,麻烦你让一下。”
南宫雪柔没有回答,之后,该皇子这才发觉,她抽噎地十分厉害,比死了,亲爹娘还伤心。
“朱焱,你给我出来——”南宫雪柔大喊了一声。
身后的皇子拉起她就要给她一个耳光。手却迟迟未落下。他不满地回头,胥朤的冷眸里看不见一丝温度。
“打兔还得看主人。”胥朤一脚过去,皇子摔倒在地上。胥朤拍拍身上的灰尘,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我不想杀人。”
“主人,它已经死了。”南宫雪柔可怜兮兮看着胥朤,“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一只未成精的兔子都救不了。”
“……”
“雪柔。”朱焱的喊声从他们的前方传来。一群皇子骑着马将他们围住了。
一个皇子急匆匆下马扶起地上的皇子。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下了马。
“混蛋!”南宫雪柔跑到朱焱的面前,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太子,您的猎物。”一个约莫与朱焱同龄的男子走过来。他本想直接将猎物拿到朱焱的手中,却瞧见了他面前哭泣不止的南宫雪柔,突然觉着有些不太对,便略带愧意,“这位姑娘貌似很伤心,莫不是姑娘养的?那着实抱歉,姑娘可要什么赔偿?”
南宫雪柔没有理会她。朱焱将她搂进怀中:“抱歉。”
“阿琪,想死我了你。你可有思念为夫?”朱菡宸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他便厚脸皮开口。
“不许唤我阿琪,还有我不想你,以及,我们不熟。”上官琪厌恶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警告他:你再多说一句,我杀了你。
然而,朱菡宸却好似没看见,竟然脸皮加厚,跑到上官琪的面前,还想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
上官琪抓住他的手腕,并警告他,“再乱动一下,我废了你。”
朱菡宸本能将目光移到身下,甚至还用另一只手挡住:“你太残忍了,居然想对为夫最重要的东西下毒手。”
上官琪捂住眼睛,揉揉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表示无语。她甩开他的手腕。转身走到姜依凝的身旁。
朱菡宸快步走了过去。姜依凝知趣走开了,走到胥朤的身旁。
上官琪实在气不过,动手打了他一巴掌。巴掌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们。
他们以为朱菡宸会发火。因为曾经有一个女子骂了他几句,他直接就杀了她了。
可下一幕令众皇子大吃一惊,以至于他们认为,他不是朱菡宸。朱菡宸愧疚却撒娇地说:“娘子,你怎么打为夫?你说过会爱为夫一辈子的,你说过会对我百依百顺的。你可是不爱为夫了?”
上官琪没有回答,只是心里埋怨: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几时说过那么肉麻的话?
“七哥,我现在都怀疑你真的是朱菡宸吗?”一个皇子无奈看着他。
“我们还有要紧事。”一直沉默的黛芯默开了口。看他们“恩爱”,她也实在不好打破他们。可是,他们本就是盲目找寻段慕川,花的时间本就是要多,能省一秒是一秒。
“雪柔,兔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李梓辕也安慰她。
南宫雪柔和上官琪这才想起,他们还有任务呢。
南宫雪柔松开她的怀抱,回过身,这才看见那个人。
南宫雪柔看着他,竟有几分痴迷,然而朱焱,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就回过神,红着脸跑开了。
随从一脸懵懂看着她离开,没有人注意到,朱焱的脸变了。
上官琪兴奋地跑到姜依凝的身旁,终于可以甩开他了。
然而,事与愿违。朱菡宸居然请求皇上,让他随他们同行,更令她不满的是,皇上居然同意了。
朱菡宸屁颠屁颠跑到上官琪身旁,搂住她的肩膀,笑眯眯看着她的侧颜。上官琪也懒得去理他,不做出格的事就好,管他呢。越是气恼,他越是变本加厉,还不如视而不见,免得自己心情不好。
令众皇子惊讶的是,朱焱居然也提出同行,他可是太子啊,日后要继承皇位的人,怎么可以去玩呢?
皇上倒是无所谓,最多半年。
然而道士给他们的期限也是半年。
南宫雪柔满脸欣喜跑到那个随从的身旁:“公子,作何称呼?”
“尚墨卿。”尚墨卿平淡回了句。
“我叫南宫雪柔。以后就是同伴了。”南宫雪柔伸出手,尚墨卿也伸出手,双手握住。他随机点点头。
“走吧。”朱焱虽然心里很不满,可还是默许了。
其他皇子目送他们离去。
——
一路上,南宫雪柔都和尚墨卿说话,然而他只是时不时回一句。一旁的朱焱则是一直瞪着他。
朱菡宸也是一直和上官琪搭话,上官琪就不同了,她是一个字也没回。纯粹就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姜依凝则是一直微笑着看着胥朤的侧颜……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胥朤就任由她看,他只是以为这是她无聊罢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一个不想让胥朤知道的原因。
黛芯默和李梓辕一句话也不说,却格外显得有默契。
眼瞅着,天忽然间就暗了下来。随之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狂风。
众位的头发被吹的凌乱不堪。
“要下雨了。”姜依凝说了一句众所周知的废话。
然而她话音刚落,倾盆大雨随之而来。
南宫雪柔似乎是出于本能,化作原形蹿进朱焱的怀中。
上官琪却是自己跑。
跑了一里的样子,便看见了一座破庙。这次姜依凝没有再说废话了,他们都直直跑进庙里。
全身都湿透了。
胥朤手一挥,一簇熊熊烈火在弹指间燃起。
众人就围着这团火,等待着衣服被烘干。
渐渐地,天黑了。
火火也小了许多,各位的衣服已经干了。
“李梓辕,我想看你的模样。以及,你和李梓轩是什么关系。”姜依凝坚定看着他。
除了她,他们也想知道。所以他们的目光都转到了他的面具上。
“好啊。”李梓辕拿下面具,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姜依凝竟然看着他的脸哭了。
“梓轩哥哥。”
“你误会了,公主,我是他的弟弟。”
“为何他灰飞烟灭了,你立马就出现了?”胥朤问他。
“心灵感应。”李梓辕开口问他们:“想听我们的故事吗?”
“嗯。”黛芯默他们表示十分期待。
世上有一种莲花——并蒂莲。
每对兄弟就像并蒂莲,哥哥是外面的,而弟弟是里面的。
而他们就是如同并蒂莲,一根茎,却有两朵花。
因为容貌相同,所有人都只记得李梓轩这个名字,他不在乎,可是,为什么,连父母也只记得这个名字。明明他有自己的名字。
李梓辕不甘心一直活在他的背后。记得儿时,还有人说什么两个“李梓轩”。他讨厌这个名字,他讨厌哥哥。
这样得生活,他受不了了。
跑去找李梓轩抗议。李梓轩却是笑笑,给他拿了个面具,并说,倘若有朝一日,他想让外人区分开起来,他就可以戴上这个面具。
李梓辕不服气,为什么自己要活在他的影子下?他明明就比他有本事。
之后,有那么一天。
李梓辕和哥哥去走亲戚。亲戚中没有一个人分的出他们,于是叫谁都是李梓轩。
李梓辕听得发火了,竟然和他们打了起来。
李梓轩去帮助他,却被打散了百年修为。他却还是关心李梓辕,去看他有没有受伤。
“李梓轩,你滚!我讨厌你!我明明有名字,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只记住了你的名字?明明是亲兄弟,却要搞得我是你的影子。”李梓辕推开了身受中上的李梓轩。
李梓轩愧疚看着他,他吃力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大闹的鬼叫李梓轩,不是李梓辕。所以你们要发火就对我来好了。”
李梓轩纵身越过去,和他们厮打在一起。
“我不需要你在那里当什么好鬼。”李梓辕吃力站起来,“你们的对手是,鬼族第二十六代长老的小儿子,李梓辕!”
然而没有一只鬼理会他。
眼看着李梓轩越来越弱,却还是没有放弃。
李梓辕直接冲进去,和他们打在一起。
分神时,一只鬼竟想对他下毒。
李梓轩推开他,自己中毒了。
“我可以自己躲开的。”李梓辕抱着李梓轩,嘴上是气话,心里却早就泣不成声了。
“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乖乖当我的弟弟吗?”李梓轩轻抚他的脸,哭了。
李梓辕没有再说话,他全心为他疗伤,试着把毒逼出来。
所有的鬼都沉默了,静静看着他为他疗伤。
好一会,他的毒被逼了出来,吐了一大口黑血。
“我一直都想着成为并蒂莲朝着太阳的一朵。可我从来都不知道,那朵朝着太阳开的花,它在拼命保护躲在它身后的那朵花。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挡下所有的困难。不论自己受多么重的伤,都只是一心想着要保护另一朵花。哥哥,我是你的弟弟,而不是另一个你,你懂吗?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看着我喊着你的名字,你知道我有多么生气吗?凭什么?同样的父母,同样的样貌,从来都不会有人把我的名字用在你的身上?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究竟为何,你要把我放在你的身后,完全就是为了保护我啊。”
“傻弟弟,你终于明白了。”
每个人都是一朵花,傲立的梅花,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或是洁白无暇的梨花;高贵冷艳的芙蓉,妖艳的杜鹃花或是躲在角落,默默无闻的野花。
很少有什么花是一枝独秀的。大多数是成群结队的怒放的。它们都是想要在花群中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
可是莲花不一样,倘若生成了并蒂莲,它开得再美,再妖艳。世人赞美的也只有那朵盛开在阳光下的花。
那朵躲在它下面的花,只知道世人赞美另一朵,从来不知道。他们赞美的是它可以为了下面的一朵奋不顾身,遮风挡雨的那份爱,那份执着。
后来,李梓辕接受了,他戴上了面具,心甘情愿成为那一朵躲在他身后的莲花。
就在不久前,李梓辕忽然感到心里很痛,他知道是李梓轩出事了。不仅如此,他还确切知道他灰飞烟灭了。
于是他只能出来接手他的事保护公主。
“他的灰飞烟灭,是我的错。”胥朤自责道。
“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什么了。”李梓辕抬头望了眼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舒了口气。收回目光,温柔的目光落在黛芯默娇艳的侧颜上。
“没有言语却能心有灵犀。我们俩天生一对。”黛芯默淡淡说了句。
“我和阿琪也是呢。”朱菡宸色眯眯盯着上官琪看。
“才不是。”上官琪别过脸,尽量不去看他。
“我和雪柔也是。”朱焱说,然而南宫雪柔的目光一直在尚墨卿的身上。
南宫雪柔却本能说了句:“我和小焱子最是天生一对。”虽然声音很小,但朱焱听见了。
“我和哥哥,也是呢。很多时候,我不说话,甚至连眼神都不用,哥哥都能猜到我要什么的。”姜依凝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胥朤没有回话。
谁和谁天生一对?
谁和谁之间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知晓对方的心意?
是胥朤和姜依凝?还是南宫雪柔和朱焱?是朱菡宸和上官琪?还是黛芯默和李梓辕?
亦或者是黑白无常?雷公电母?碧落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