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可不知贵府小姐,梳妆几时?”
“这个,”
月老哑然,神色微变。
这苏信屡次催见小姐,其心中猜忌,不言而喻,月老对此自然也隐隐有所察觉,想来苏家久震风河,根基雄厚,门下奔走之士如云似海,耳目众多,如此势力,岂不闻月叮铃离家出走之事?
贵族历来重名,
苏家,亦是如此。
苏月两家联姻必是百年福分,可眼下玲儿不情愿,却不知那剑灵苏沐风闻声后,心下作何打算,而那苏恒,这苏信,又究竟在作何打算。
月老斟酌片刻,委委开口道:
“苏公子,如果,如果我说,”
“月爷爷,”
月老正要挑破天窗,可话到嘴边尚未说完,耳畔鸳音突兀细水长流,清灵雅致,悠扬婉转,甘甜,宠溺,柔媚,飘飘然,随着日光射下碧草涟漪,纤腰细腿,巧巧挪步吹来一道倩影。
月老闻声一愣,急忙扭头看去。
更是一愣。
只见那青青碧草内,倩影眼眸清澈见底,亮如宝石,晶莹剔透,一睁一眨中妩媚动人泛滥着柔情蜜意,那精致的琼鼻之上,紫透轻纱遮了花容,再下则是紫里透红一张樱桃小口,素身衣着,整洁高雅,清新脱俗。
一双莲步微移,婀娜多姿,
不时,便来到了这二人身旁:
“小女叮铃,见过月爷爷,见过苏信苏公子。”
“婉,咳,玲儿,你,你可算来了。”
月老声色欢快,眉稍却是燃起了几分焦急。
眼前这位女子身姿曼妙,波涛呈流水线暗暗汹涌,即便她遮掩了面纱,可那甜腻声色,芊芊姿态,丰腴性感,无时无刻不在言说着她是玲儿的贴身丫鬟,方婉晴。
方婉晴从小到大与玲儿无事不谈,情如姐妹,关系极好。
故而被院府上下,唤作婉儿。
“爷爷,方才玲儿正在厢房练习刺绣,玲儿曾听导师说过,刺绣如饮茶,情于手而动于心,茶在手中,若放下了,再拿起时,便变了味道,线于指间,若停下了,再缠起时,便失了初情,故而玲儿因此来迟,望爷爷责罚。”方婉晴颔首微点,腰肢柔柔弱弱一个歉身。
月老闻言大笑两声,摆手道:
“无妨无妨,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呐。”说罢便是急忙请苏信回座,转身时,斜眼趁那苏信不注意,偷偷与方婉晴对视了一眼。
方婉晴眼见月老目露疑惑,全然不明所以,甚至有些谴责薄怒暗藏于眉心,于是便赶忙将小手于袖口悄悄探出,摆出一个‘二’。
月老会意,但仍是不解。
然而就在此刻,这二人回座正姿,心中各有所想之时,那方婉晴却是不曾落座,款款几步上前,靠近苏信后,端庄一个施礼,素手提壶兰花翘指,恭恭敬敬的为苏信斟满了茶水,而后又在苏信愣神之际,温温柔柔的端在了苏信眼前:
“苏公子请用茶。”
“额,啊?哦,哦哦。”
苏信愣然。
就在方才,从这月家小姐出现的第一眼起,苏信便有些被她的柔溺浸软,为她的美貌燃烧,无论是她面纱外朦朦胧胧的醉意,还是她移步时婀婀娜娜的身姿,全都像仙女下凡一样迷人心魂,然而再看此刻,这貌美如仙的月府大小姐,竟是全然不顾千金身份,破天荒亲自为自己倒茶,而且她那举止更是文雅大方,诚心诚意,嫣然巧笑,甚是温柔。
苏信不由得神情恍惚。
心房砰砰直跳。
一旁月老见苏信双目呆滞,以为他起了疑心,那婉儿姿色再怎么绝佳,吐纳再怎么文雅,骨子里毕竟只是个服侍别人的丫鬟,论气质,她是丝毫没有大小姐多多少少会有的傲慢与尊贵。
于是乎月老赶忙闷咳两声:
“苏公子,小女略表心意,苏公子你快接茶啊。”
“啊?哦哦对对,是,是,”
苏信恍神伸手就要接过,碰到茶杯后,又突然挪开,手忙脚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重新接过:
“苏信谢过小姐美意,小姐如此这般,让苏信真是受宠若惊呐。”
“噗~”
方婉晴掩嘴巧笑,更是媚人,而月老见方婉晴竟然失笑,心下顿时紧张担忧起来,急道:
“玲儿不得无礼!”
“不不不,是晚辈笨拙,让月小姐见笑了。”苏信满脸尴尬,甚至有些绯红。
他此刻满脑空白,那些入月府前的智慧谋略,入月府后的精明细腻,此刻早已全都飘到了九霄云外,他掌心汗透,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月家小姐,手足无措的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月小姐,晚辈此次前来,便是为月小姐赠送一礼,”说着便将手中令牌举起,满面春风得意道:
“月小姐你看,此物为何?”
“这是,”方婉晴平凡女子,金珠翡翠尚还识得,可眼前这木牌形貌普普通通,色泽黯然,除了雕刻杂乱无章的古怪花纹外,更是一个字都没写,这叫她如何是好。
方婉晴暗暗焦急,樱桃小口却是装腔作势,准备说出此物来历,也就在这时,那正座之上,月老突然拍案而起,惊叫道:
“齐物令!”
“对,齐物令!”苏信大笑,无比自豪:
“月老,不瞒月老,我家父亲曾与那齐物学院的导师罗宾,皆为恒剑宗内门弟子,他二人可谓是情同手足,生死与共,而今正是齐物学院报名之际,若持此牌,进入学院后,便可直接晋升为内门学者,享受最高等的待遇滋养,那齐物学院,”
“不!不行!我不同意!”
苏信满嘴自豪尚未说完,便是突然被月老打断,再看月这老神情严肃双目放狠,突然这般发作,不由得让苏信满面疑惑了起来。
四下也随即刹然无声,
顷刻后,
月老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陪笑道:“不不,我是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实在是收不得,收不得啊。”
苏信闻言,没有说话。
想那月老方才的架势,很显然,是拒绝月叮铃入学,而且是强硬拒绝,甚至有那么点儿绝不允许的意思。
这就奇怪了。
再看身旁,那月叮铃的确毫无灵光,身姿柔弱,就连最基本的脉泉都未曾开启。
虽说灵者开脉,至少需御灵境强者施法,但凭借月家的财力势力,远雇一个御灵者开脉还是不在话下的,可是这堂堂月家大小姐,竟然未曾开脉,如果说,
“苏公子。”
“嗯?”
苏信正思索中,听到月家小姐叫了自己一声,转过头,便是见到这月家小姐不知何时早已泪如雨下,掩面而泣,眼眸内血丝勾勒着悲情,银牙暗咬,痛不欲生:
“苏公子,苏公子有所不知,我母亲她,她,她曾因修灵离我而去,为此我父亲发了毒誓,今生,都不让我修炼灵法。”
“啊!这,这,”
苏信哑然,深感抱歉。
“好了铃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月老也是微微擦拭眼角,暗松口气,正要说些什么搭腔搭调的戏话,便是突然看到苏信胸前玉佩忽然灵光闪动,千里传音,而后这苏信便是神情一变,神色匆忙,抱拳急道:
“月老,家父唤我,就不多留了!”
“这么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苏公子若是需要老朽帮忙,还请苏公子不必见外,直说无妨,老朽这就陪你同去。”
“不不不,琐事而已。”
苏信匆匆拜完,将齐物令放在桌上,转身便走,可就要出门时,他又突然回身,犹豫道:
“不过月老,人死不能复生,晚辈深感痛惜,可大千世界尔虞我诈混乱异常,卑贱暴戾之徒数不胜数,女子在外,还是学些防身之术为好呐,更何况齐物学院只是座学院,安全自有保障,而且我弟弟苏恒就在那里,我,”说到此处,苏信目光忽然转向了方婉晴:
“我,也在那里。”
而后转身便走。
月老座于正堂,看着苏信渐渐走远,遥望屋外晴空,浅浅一声轻笑:
“谁说,人死不能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