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一家山路边的宅院,点起星星烛火。
宅院里设施颇为简陋,并没有一样精致的物件,更何况此地过于偏僻,而且周遭再没有其他人家,朴实无华也属正常。
这家宅院的主人是一农户,白天的时候将此地化作一个酒家,让过往旅人驻足歇息,到了晚上时,又成了提供住宿的客栈,算是挣点小本生意。
宅院里头共五间房,除去中间是农户自家住的,剩下客房就只有东西各两间,好在来此过夜的客人寥寥无几,一般的时候都空着,只为不时之需。
而今日客房皆已满员,更奇怪的是,四间客房内都只住了一人,而且全为男性。
只是在这静悄悄的夜晚,仅有东边相邻的两间客房亮着灯火。
此刻,东边的一间客房稍稍有了些动静,片刻之后,几声蛐蛐叫便引出了房内的人。木门轻启,随即遮掩,开关闭合竟不带一丝声响,这等控制力也只有修习元神的武者才能做到。
另一房内,昏黄的烛火打在了一张俊美的脸庞上,他高挺的鼻梁被光焰描出了一条金线,只觉得如黑曜石一般的美目越发深邃了。而刚进入房内的那人却不太能入眼,颧骨高耸,面颊消瘦,鹰钩鼻上的一双单睑眼睛还眯成了线。
这二人便是白天时候与尚天珩他们打过照面的严欢与曾荣。
严欢静静地坐在木桌边,望着被风玩弄的烛火怔怔出神,他也没抬头去看进来的人,其实刚才的几声蛐蛐叫是他发出来的,算是两人商定会面的暗号。
“师兄,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
“哦?你认为他们是阎生门的人?”
“不错。”
“嗯”,那面容俊美的年轻人答了一声,而后淡淡地道:“不仅如此,曾师弟,我猜他们也与我俩一样奉了师命,不知你是否持相同意见?”
曾荣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在此停留,抢在他们前头岂不更好!”
“你我都不知道甘水镇镇长究竟是何身份,还记得师父当时说得一个‘请’吗?以他老人家的性格,又怎会对一个平凡的人说出这个不平凡的字?”严欢拂过散乱在耳畔的长发,微微一笑,又道:“既然是个不平凡的人,要把他带回本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又有阎生门的人插手,也罢,大可以让他们先去请请看。”
曾荣听罢,纵然心中早有所想,也难免一惊,“方才我到得他们屋顶想要探查一二,不料,他们好似早有防备,不仅灭了烛火,也听不见他们谈话。”说到这,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曾荣明显有了极大的反应,“万一真让他们把人带走,那岂不是?”
严欢的脸上掠过淡然一笑,道:“曾师弟用不着心急,我想你识人辨事之能应在我之上嘛。他二人虽与我俩素不相识,但怪也怪在,他二人也正一直在暗处打量着咱们”,说罢转念一想,忽道:“或许,是我俩太过于提防了。”
隐藏在黑暗中的曾荣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道:“你我皆知他二人元神应在咱们之上,师兄又何必拐弯抹角呢?”
此言一出,严欢稍显尴尬,只不过顷刻后就一扫面上不堪,道:“所以就算我们占了先机,也未必是件好事,呵呵,说来也是笑话,我们这些顺承上古氏族武道的人,个个都觉手持兵刃为耻辱,可偏偏他们的‘阎魔刀法’,却是真的胜过我们一筹。”
曾荣又重新上前一步,道:“严师兄说得这是什么话,怎的去长他人威风。”
“嗯,师弟”,严欢骤然间变得警惕起来,轻声道:“现如今,阎生门的人与咱轮回地最大的区别便是在于——心,你可能以为我是在瞎扯。至少,他们派中不会再发生内斗了,那二人之间的和睦氛围,相信师弟也看在眼里。”
曾荣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那严欢转眼看了看紧掩着的门,然后坐直身子,心中所想却不曾流露在面容上。一时间房里安静的很,他随意地提起茶壶倒了两杯渐冷的茶,然后向着隐在黑暗中的人示意,道:“师弟,不妨先坐下来喝一杯。”
许久,曾荣才从暗处挪了过来,严欢一见他面,立即压低嗓门,道:“我俩在这谈话,却也不知那二人会否到屋顶上偷听。”
才说完,曾荣便吃了一惊,他虽为轮回地青年俊才,但就行事经验还远远比不上同门的大师兄。
“你我要不就到屋顶,看看他们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不可”,严欢一听,连连摆手,道:“倘若正面交锋,我俩极有可能落败,敌不动我不动,还是沉住气比较好,他们没有急于此行目的,也该是盯上咱俩了。”
突然间,原本心平气和说着话的严欢脸色一变,道:“不好,如若遇到无寒窟的人可就棘手多了,此行我俩必须小心谨慎,切莫冲动,要不然,当是凶多吉少。”严欢说话间已是一字一顿地阐明利害,说到无寒窟,有所耳闻的武者必然会对其敬畏三分,更何况在西原荒沙内乱期间,也没少人提起过无寒窟。
如此,曾荣本就不甚好看的脸变得更难看了,只见他摸了摸下颚,奇道:“师兄怎会有此想法,就因为今天撞见的那个面纱女子?听你一说,倒真觉得他们有股阴寒的邪气,这样来看,也不是不可能。”
“无寒窟的人居心叵测,为了成为武者门派翘楚,故意从中挑拨离间,他们的人要是出没在此,我们不得不处处提防。”
一时间,房间里的人尽显小心谨慎。
突然,门外响起了惊飞的鸟叫声。
刚呷了一口茶水的曾荣赶忙弹起,两条眉毛摆出一上一下的造型。他迟疑了会儿,也不管会否危险,上前打开了紧闭的门。
但见院子里并无人影。
曾荣反身望向屋顶,确保无人之后,才轻身回到屋内。
严欢不紧不慢地问道:“如何?”
曾荣摇摇头道:“外边没人。”他眼中神色一闪,又道:“难道,他二人是在故弄玄虚吗?”
严欢放下手中茶杯,舒了一口气,道:“今晚若无事,明日我们还呆在这,看他们怎样行动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