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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桂树飘香

黑山隐没在太冲山脉深处,如果不是它的地点非常隐蔽,恐怕也会与另外两大上古氏族的遗址一样,沦为后继武者拿来开宗立派的领地。

就拿其他两大上古氏族的遗址来说,位处北方极寒雪域的无寒窟虽不再是千年前的上古氏族,但因留有上古氏族的名声与遗址,乃被天下武者熟知,更因为上古氏族遗留下来的宝物,遂成为当今武者门派中的翘楚;而在西边无尽沙海的西原荒沙亦是如此,然而在它传出宝物之事不久,这个由后继武者占据的西原荒沙便分裂成了两个门派。

当中缘由,可谓不言而喻。

而黑山淡去世人眼里将近千年,几乎被现今的武者遗忘,不过话虽如此,还有一些武者来此太冲山脉并非全是为了历练,而是为了流传在故事中的上古氏族以及藏于其中的宝物。但没人真的到过黑山,更没人对外宣称见过黑山的一草一木。

武者之间,皆都心照不宣。宝物对元神的帮助何其巨大,更别说是上古氏族遗留之物了。

如若得到上古圣物,谁会对外界大肆宣扬,而不是据为己有,为己所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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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又连连下了两日,一刻不停的,让人觉得心烦气躁。

就在不久前,尚天珩等人又找到了一处固元所躲雨,跟上次的古墙屋檐差不大多,只是稍微显得完整了些,风雨俱都阻挡在门外,可以让人好生歇息。

尚天珩走在泥泞的山道上,回首看去,那位美丽的少女正打着油纸伞跟在后面,安安静静的,没有说一句话。

油纸伞遮住了她秀丽的脸蛋,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这两日尚天珩也只是像模像样的探路,安分守己,没有跟千念岚说过话,就连神婆他都没说过几句。

他默默的继续行走,任由雨水把自己弄得浑身湿透。神婆说既是武者,自然要修习元神锻炼体魄,没有一个武者外出历练会害怕淋雨的,所以这些他都欣然接受。

他其实是自己提出要先行探路的,因为觉得神婆年纪已大,而且丧失了视力。虽然对于神婆而言可能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三个人寻找一处未知的地方与漫无目的没有任何区别,他并不想让一个盲眼的老婆婆走在无尽的雨中,何况是他认定的师父。

而身后的少女是她自己要跟来的。

尚天珩觉得有些奇怪。

那名身着红粉衣衫的少女自从兴匆匆地话别神婆之后,就没再说过话,一反原先活泼开朗的模样。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在山岭上,忽然间,闻到一阵浓郁的桂花香气。

如今已是金秋时节,正值桂花盛开的时候,却没想到这闷热潮湿的太冲山脉里竟也会有着桂花树。

花香四溢,飘满了鼻腔,抚慰着心神。

少年一时间充满了思乡之情,他的村里也种着好些桂花,每当开花时,他都会与小伙伴一起在树下玩耍,吃桂花饼,喝桂花茶,桂花香伴着童年,直至少年离开。离开弄田村虽然不久,但那是他从小到大一步也未离开过的地方,他突然觉得非常惭愧,若不是神婆两次救他性命,又怎么还有再回弄田村的可能?

儿时的伙伴,静姨,挽婷,那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少年觉得有些害怕,这种怕不是对生死的畏惧,而是对那些他在乎的和在乎他的人的留念。

他突然间又想到了父母,那晚,那场大火,夺走了属于他的幸福。他记不清了,好恨自己,只记得父亲将他抱出屋外后又重新回到已成火海的家时,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

泪,悄悄地滑落,消失在了雨水里。

却在这时,原本默默走在后面的红衣少女忽然嗖的一下穿过了他的身边,向着前方快速奔去。

有那么一刹那,少年以为看到的是孟挽婷,只是红衣少女独有的神秘气质才将他脱离了恍惚的梦境。

她打着油纸伞,身形飘然灵动,没有一滴雨水能够打到她的身上,就连脚踩泥泞的绣鞋也没沾过一丁点的泥水。

一想到四周随时可能会有妖兽出没,尚天珩赶忙跟上前去。虽然他觉得千念岚的元神境界肯定比自己高上一些,但对方毕竟是女孩子,父亲说过女孩子就是要用来照顾的,却不料她速度极快,哪怕用尽了浑身气力追赶,还是不见她的踪影。

等到尚天珩气喘吁吁地跑上山头,才停下急促的脚步。

那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树,大到比尚天珩见过的任何树都要大,枝繁叶茂,更为奇特的是,从粗大的主干分出来两颗树干,就像两个紧紧拥抱的人,用手托起盛开着桂花的树冠。

树冠上的桂花宛若晴朗夜空的繁星,再一细看,尚天珩吃了一惊,那桂花颜色分明有一金一银、黄白相错,在绵绵的细雨中也不失去可爱的颜色。

再之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少女的身上。

那少女静静地站在原地,她望着满树桂花怔怔出神,许久,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然后悄悄地靠近,用手抚摸了几朵小花。

一伞,一人,一树,那样静美。

“你说······”

千念岚望向杵在原地一动未动的少年,笑道:“它会是自己长出来的吗?”

“或许,或许······应该是······的”尚天珩结结巴巴地说完,其实在他心里并不认可这个答案,他以为是有人特意种的,时间在很久很久以前,选中这样一个能够俯瞰的山崖上。

千念岚微微一笑,道:“我可不觉得,那它挑的地方也太好了。”

“嗯,是的。”

千念岚不知道少年肯定的语气是认同她的想法,还是桂花树长得地方太过于讨巧。她将目光移向远处的一片黑竹林,幽幽地道:“你为什么独自一人敢到太冲山脉里来,难道是为了跟着······婆婆,难道你不怕死吗?”

尚天珩擦去滑入眼眶的雨水,道:“嗯,婆婆待我恩重如山,不仅救了我性命,还领我步入武者门道。我就想着寻来南方一边历练,一边还能找找婆婆,没想到真的就遇到了。不过我来的时候并非只是孤身一人,还有位柳兄沿路以来都在帮我,对了,还有位长生门的石虎大哥,我们是在飞鬼巢穴之后才分开的。”

他说到此处,面带愁容,心中暗道:也不知柳兄他们到底怎样了?

千念岚笑道:“哦,那你的命可真好。”

语调像是嘲弄。

尚天珩挠了挠头,憨笑了声,道:“我见千姑娘身手不凡,应该也是位高深莫测的武者吧。”

千念岚没有否认,而是很自信地回答道:“那是自然,我可不是你能比的,可别惹我不高兴了,要不然定会让你好看。”

尚天珩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少女见状嫣然一笑,她像是只为逗弄下少年,毕竟她以前的生活远离尘世太久,有个能在身边的玩伴着实不易,现在来了个木讷的少年,自然得好好逗趣一番。

片刻后,她重新望向那片黑竹林,突然有些严肃地道:“你去把婆婆接来吧,我就在这等你们。”

尚天珩愣了愣,欲言又止,随后嗯了声,反身向来时的路而去。

千念岚待在原地,她的眼里现出一丝幽怨。自记事以来,她就在风鸣岛与神婆相依为命,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湖心小岛,也不知道在岛上究竟生活了几年。直到有一天,婆婆不再说她是捡到的孤儿,然后就带她来到了南方,走进太冲山脉,还几次三番地叮嘱她不能出现在陌生人的眼中。

不能出现在陌生人的眼中。

她不是没有猜测,相反,她无时无刻不在猜测自己的身世。

当进到太冲山脉之后,她从神婆嘴里知道了黑山,她觉得,自己之后的身份会再也躲不过黑山二字。

那个唯一被人淡忘的上古氏族。

是的,在看到这棵奇妙的桂花树后,她确定神婆没有说谎。

曾经那么想知道的事情,却等到快要揭晓的时候,越发胆怯。

她静静地伫立在树下,望着山岭深处那片沐浴在雨水中的黑竹林,直到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风声才回过神来。

她知道该是神婆到了。

看着熟悉无比的身影,千念岚少有的感到一些陌生。她虽与神婆朝夕相处,但她不明白神婆对于自己该是何种身份,是抚育自己成长的苦心养母,还是教导自己修炼元神的师父?可更多时候,神婆对她的感觉都是尊重胜过关爱。

“岚儿”,神婆缓步走到少女身边,难得地露出笑容,道:“闻着这香跟我们那有何区别?”

千念岚面无表情,道:“想念——”

“是啊,说来还挺想念在岛上无牵无挂的生活,我一把老骨头实在不能跑来跑去的了。”

说话间,就见尚天珩终于粗喘着气跑上山头,那固元所离此地少说也有五百多步路,少年暗暗心惊,他没想到刚与神婆道明来意,却不料原本行动迟缓的神婆突然御风而行,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当然知道神婆高深莫测了,不过再看到此等情形还是会感到惊奇。毕竟在他眼里神婆已经不能再看到任何东西,而从她的行动上而言,盲眼或许只是外表留下的假象。

就在这时,尚天珩忽然觉得还有什么不对,细看之下,才发现一点一滴将他浸透的雨水却没有一颗落在神婆的身上。

如此悖于常理的事情,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元神不只会抵御山间瘴气。

拥有足够强大的元神,居然还能影响到靠近自身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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