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居门前一盏双喜字大宫灯,鎏金色的大红门上贴着黏金沥粉的双喜字,到处都是红绸千千结,红光辉耀,喜气盈盈。
洞房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长几上摆放着一柄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左边则是一对双喜桌灯。西北角安放着一张喜床,床前挂着百子帐,床头悬挂大红缎绣的床幔,喜床上铺放着一床百子被,绣工精美,富贵华美。被上撒着花生、莲子、红枣、桂圆,寓意新人早生贵子。喜床边的墙上悬挂着一幅喜庆对联,正中间则是一幅牡丹花卉图,而在靠墙的位置上陈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
林素蕙便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盖着喜帕,纤手叠放在双腿,俨然一副乖巧等候夫君的模样。
皇甫临风推开房门,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皇甫临风脸上微醺,一双桃花眼亮如辰星,厚薄适中的红唇却漾着一抹讥笑,慢慢走向那个端坐在床边的娇影。
似乎,那丝酒气,吹散了满室的喜庆。
喜婆战战兢兢地正要上前,准备让二人进行合卺礼,谁知刚踏出一步,皇甫临风便一个冰冷的眼神看了过来,这让喜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身旁的丫鬟婆子,更是低着头,未敢开口。
皇甫临风将目光转向床上之人,看了半响慢悠悠地说道:“都出去。”
喜婆咽下到嘴边的话,领着丫头婆子喊了声奴婢告退便急急忙忙走出房门。
酒气渐近,喜帕下的林素蕙轻皱着眉,按捺住内心的不安。
皇甫临风邪魅一笑,衬得眼角的美人痣愈加风流多情,“这位就是我的九王妃啊,本王还不知道王妃是何等美貌佳人呢。”
林素蕙叠放在腿上的手,不露痕迹的动了一下。
皇甫临风站在她对面,满脸讥诮,不带一丝温情,手指一勾,喜帕便在空中一舞,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林素蕙僵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道探究的视线,却撞进了一潭深水,里面有着鄙夷,不屑,讥笑。唯独就没有一丝身为新人的喜悦。
皇甫临风失望的摇摇头,摸着下巴,“怎么办,我的王妃,你好像还没有我的果儿长的标致动人呢?”盯了她半响,最后十分确定的点点头,似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林素蕙恍若无闻的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像入定一般。
皇甫临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绒毛扇,自顾自扇了起来,俨然一个风流多金的公子哥。“差点忘了,我离开太久了,果儿定会思念本王。”似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打了下脑门,懊恼道。
话语似调皮无辜,语气却淡漠不已,仿佛娶亲一事与自己无关,而面前坐着的人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不知内情的人听到这段话,还以为皇甫临风只是一位来宾,来瞧一瞧某人娶的女子,凑一个热闹。
皇甫临风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青黛居,唤上家丁便纵马去了青楼。
当皇甫临风转身关上门的刹那,坐在床边的林素蕙心口一松,颓然倒在床上。
默默收起指缝中的银针,吐出含在舌根下的药丸,暗悠悠的叹了口气。
蕙儿,此刻你应该与驿丞在一块了吧。想到这,粲然一笑,嘴角梨涡闪现。
此人,正是易容成林素蕙的凤灵儿。
凤灵儿知道皇甫临风的臭名,虽然一直跟着师傅在卿蔓山,对男女情事懵懂不知,但心里还是知晓洞房之夜会发生什么。心中不是不害怕的,当皇甫临风慢慢走来,那股酒气压抑着自己的神经,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皇甫临风洞悉假扮王妃之事,又害怕。。害怕被皇甫临风玷污了清白。
此时的凤灵儿心中万幸,皇甫临风似不喜欢这个九王妃,对这个王妃有一种莫名的抵触。
夜深,风寒露重。
郊外的一处宅院静悄悄的。
男子坐在床边,看着眼前安睡着的女子,眼神温柔,充满眷恋。
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包围着他。
轻轻抚平在睡梦中也紧锁着的柳眉,望着有些消瘦的林素蕙,想起那双含笑的杏眸,杜驿丞心中一痛,也不知道当蕙儿知道代嫁之事会如何难过懊悔。
凤灵儿事先派人在通往醇亲王府的路上,挖了一个大约三尺,半人高的洞。
原本杜驿丞还打算挖一条通道,通往一处宅院,方便众人事后藏匿。但凤灵儿听完,便否决了这项提议。毕竟这是在天子脚下,挖一条地下通道可能会发出声响,惊动旁人,若是进入有心人的眼里,怕会横生枝节。事后将通道封了,一个不小心留下蛛丝马迹,岂不更危险。最终众人听从凤灵儿的安排,在深夜挖了一个半人高的洞,方便凤灵儿在成亲当日埋伏在此。
成亲当天,在迎亲队伍回府的路上,恰巧碰到一些武夫骂骂咧咧地从酒馆出来,喝的酩酊大醉,一不小心便碰到了花轿。事先安排好的轿夫,一个不稳,花轿便落在地上。此时,凤灵儿迅速从洞口钻到花轿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未知情的林素蕙迷昏,扔向等在洞口的杜驿丞。
凤灵儿迅速将洞口掩埋好,盖上轿底的木板,看着二人遥遥望来,轻浅一笑。
时间快的仿佛从未停滞,当杜驿丞抱着手中的林素蕙,抬首看向凤灵儿,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梨涡闪现。
在凤灵儿的计划中,每一个人各司其职,在完成相应的任务之后便立即掩去,离开朝歌。而至于杜驿丞和林素蕙,朝歌是待不了了,其他地方亦不安全,凤灵儿思虑之下,便修书一封,让二人带着书信前往卿蔓山,投靠师傅,暂时在山中待一段时日,等风声过了之后再论。
当凤灵儿说着各人的后路时,杜驿丞很想问,“那你呢,灵儿,你怎么办?”
话还未说出,便咽了回去,他怕自己一问,最终会不忍心,不愿意凤灵儿涉险。只是他心里知道让凤灵儿假扮蕙儿替其成亲,是让蕙儿回到自己身边的唯一机会,他不能错过,他不能没有蕙儿。
杜驿丞想到这里,痛苦的捏紧了拳头。灵儿,对不起,我最终还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幸福,不管你的生死,你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