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澍澍！”
韩澍澍顿觉心跳骤停一拍，早在不小心和物理老师对上视线时就感觉不妙，即使速速低头也已回天乏术。
她只得慢腾腾站起来，垂死挣扎般往教科书上狂扫，希冀能在最后一刻获悉哪怕一点点解题思路……
“快一点！离中考只有五十七天了，你们怎么还有时间磨蹭！”物理老师用粉笔头哒哒哒戳着黑板右上方的红色数字教训道。
韩澍澍低着头走到黑板前。可是，她不会啊……
拿着粉笔在黑板前仰头看了半天，连耳朵都羞得通红一片，她听到底下有人喊：“老师我来！她不会！”
跃跃欲试、幸灾乐祸的男声，是尹腾。
物理老师叹了口气，挥挥手让韩澍澍回座。
尹腾在黑板前刷刷刷解题的时候，物理老师颇有深意地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都要火烧眉毛了知道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收一收！不要以为会弹几个曲子、会画两笔图画就了不起，中考考这些吗？考吗？”
韩澍澍握笔的手指关节隐隐发白，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笔记本上划着横线，不去看任何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只想快快熬到下课。
尹腾答完题，把粉笔头往黑板槽里一扔，像个凯旋的将军般走下讲台，路过韩澍澍座位时，他发出了一声极尽嘲讽的嗤笑。
物理老师开始讲题，韩澍澍不得不抬起了头，她假装对走道另一边的后侧方，来自尹腾的注视无知无觉，只是麻木地抄写解题步骤。
老师讲解完尹腾的答案后又补充说，还有另一种更简便的解法。
几乎比前一种少了一半的推导过程。
“这是我以前一个学生的答案。像这么简单的题，他读完题就能直接开始做，根本想都不用想的！每次还都能给出最简单的解法！”
同桌碰了碰韩澍澍的手肘，悄悄说：“你看尹腾！”
韩澍澍依言稍稍回头，尹腾的脸色……一言难尽。
物理老师还在滔滔不绝，他骄傲地说：“你们可能也听说过他，是大你们三届的学长，现在就在我们学校高中部，高三一班的叶玔！”
课后，韩澍澍值日，负责擦黑板。
比起思索抽丝剥茧的过程，她显然更具备擦干拭净的能力。
先用板刷把满黑板的天书擦掉，再用湿布上上下下纵向擦拭两遍，最后把黑板槽里的粉笔灰和不便使用的粉笔头扫进垃圾桶，把黑板槽也用湿布反反复复擦拭干净……
“头脑简单的人，四肢果然发达！”尹腾一屁股坐在教室最里面一排的第一张课桌上，一只手手肘搭在窗台上，整个人歪七扭八地打量着正擦黑板的韩澍澍。
重点中学的毕业班，即使已经放学，还是有不少同学逗留在教室奋笔疾书。
有仗义的同学替韩澍澍出头。
“就你能！就会欺负女同学！”
“我怎么就欺负‘女’同学了？有些人不要自己对号入座啊！”
韩澍澍又气又羞，脸涨得通红，可到底嘴笨，只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拿着抹布走向塑料脸盆，却发现自己明明只打了半盆的水，这会儿却变成满满一盆，污水的颜色都淡了许多。
韩澍澍终于气急，一把将抹布甩到旁边的尹腾身上。
抹布又湿又脏，春末夏初的天气，只这一下，尹腾正胸口薄薄的蓝色衬衣就湿了一块，黏在身上把他恶心地不行。
尹腾腾一下站起来，一个大跨步逼近韩澍澍面前。
胆小如鼠的韩澍澍却寸步不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瞪着他。
到底不敢太过分，尹腾低骂一句“操”，就越过她出了教室。
同组的另一个值日生这才走近，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韩澍澍一听顿觉得鼻头酸得要命，慌忙摇摇头蹲下身捡那块掉在地上的抹布。抹布刚才被尹腾踩了一脚，踩出了一小滩污水，污水里浑入一两滴晶莹的泪水，泪水也变得污浊不堪。
韩澍澍把抹布放进水盆，端起满满一盆污水艰难而小心地往厕所移动。
初三二班的教室和厕所之间还隔着三班、四班，她刚把盆端到自己教室后门就觉得受不了。想先搁手边阳台围栏上歇一歇，不料那围栏是往外略有倾斜的，水太满，几乎一放上去就有一拨污水“哗啦”一声瀑布般倾泻而下。
韩澍澍吓了一跳，赶紧往楼下张望，还什么都没看清，只听到一句分声部的“****”就吓得她又“唰”一下缩回脑袋，抓起脸盆就疾步往厕所赶。
这一泼，盆好像不那么重了。她羞愧地发现。
厕所紧挨着楼梯。
韩澍澍就在厕所门口被一个大个子男生堵住。那男生右肩和上臂的白衬衫已经湿透贴在了皮肤上，额前还有一撮刘海耷拉在一起，明显是受害者之一。
韩澍澍已经够紧张害怕五味杂陈的了，偏这男生还长得虎背熊腰、横眉竖目，吓得她几乎要把剩下的大半盆水都失手泼过去了。
“对对对……”
她还没“对”出下文，又上来两个同穿高中部校服的男生，两人也各有被污水波及，但均不如第一位“惨烈”。
其中一人见她这幅样子，很有先见之明地伸手帮忙稳住水盆，然后回头对“惨烈兄”说：“算了算了，瞧把小学妹吓得，都哭了！”
另一个也帮腔说：“算了算了，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那个人收回扶盆的手对韩澍澍说：“下次小心啊！”
说完和另一人一块儿架着“惨烈兄”下楼。
韩澍澍一边倒水一边还能听到楼梯上传来的爆喝声。
“叶玔！你往哪儿擦呢？！”
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无赖道：“小气！反正已经湿了嘛！”
听得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玔三人打打闹闹间，听到前面两个初中生的问答。
甲：“尹腾为什么老针对韩澍澍啊？”
乙：“还不是因为他给韩澍澍写情书的事被老班训了呗！因爱生恨！”
后面三个听得暗笑不已。
待前后人马在篮球场前分道扬镳，三人才哈哈哈哈笑个够本。
叶玔总结：“因爱生恨？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