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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时间开始崩塌,金色的桑树止不住的摇晃,地上的积雪被卷起千丈高又簌簌地下落。夜来紧紧地抱着冷冷向后退,原本静止的时间又开始在夜来身上流淌。冷冷看到离自己的母亲越来越远,便挣扎着要向那株此时赫然已经倒下的桑树飞去,夜来使劲地将冷冷护在怀里,用袖子将他掩住,无限留恋地望了一眼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弱的那团红光,然后快速地逃出这片封印。封印碎成一片一片的白玉寒梅,和着雪花,飞舞盘旋。

等到视线再次变得开阔的时候,天幕又转成漆黑如墨。浑身闪耀着星光的夜来,抱着火红如血的冷冷立在当初被龙冰扔进大逆河的那处。无望虚泽静匿无声,白玉寒梅的花瓣四散,如雪般飘在无望虚泽和大逆河上。但原本透亮的大逆河水此时却被浓重的魔气笼罩,这些魔气夜来一点也不陌生,它们来自寒御。

原来寒御自云疆回雪菁山时,发现夜来不见了便立刻想到了她会来无望虚泽,于是赶了过来,可是还是晚了,湖边只剩下奄奄一息现出真身的纹清。纹清告诉他,夜来走了,但很可能被龙冰抓走了。等寒御找到龙冰时,她正在河边。龙冰面对寒御心里十分怯懦,但还是端起天界公主的架子,十足傲慢地告诉寒御说:“啊?你说那个凡人?她被我丢进这条河里了,也不知这条河怎么就突然结了冰,恐怕你是找不回她了。”

寒御看到此时大逆河整条河都被冰封住了,他本不想与龙冰为难,毕竟她是个女子,可是这个女子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于是唤了声:“清游?”

“我主。”清游从黑暗中显现,对着寒御恭敬道。

“将天族的这位公主‘护送’回天界,交给天帝,让天帝好生管教。否则便由我云疆魔族代为管教!”寒御的语气淡淡地,听在龙冰的耳朵里却冰冷刺骨。只见寒御长袖一抚,龙冰一干人等便被寒冰缚住手脚。

清游对寒御恭敬地说了声是,便转头对龙冰道:“公主,请吧。”

寒御的心里十分忐忑,他知道夜来的修为只比普通人强一些,但终究是凡人,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忍受得住大逆河的腐肉蚀骨。寒御顺着大逆河来来回回地搜了数遍,也没有夜来的身影,他磅礴的魔泽将整条大逆河都浸染,直到漫天开始飘起了白玉寒梅,带着他母亲玉姬魔神的味道,他恍然回头,看到一身星光的夜来抱着一团火,立在河边,深蓝的眼愣愣地看着他。

空气浮动,夜来只闻到一阵梅香便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寒御一颗忐忑的心此时才得以放下。她还活着,很好。看着她周身的星光,便知道是真的她回来了,这也很好。可是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小豆丁,你回来了。是我,我是小龙儿。”这?很不好。

龙逸的头上沾着几片白玉寒梅的花瓣,嘴角噙着比寒梅还美的笑容。他的眼里似乎含着泪,对着夜来重复道:“是我啊,我是小龙儿。”

夜来心里很是疑惑,她知道她身为夜神时,小时候救过一条小龙,寒御也告诉过她自己是被夜神救过的那条龙。只是,寒御的真身其实是白玉寒梅。可他也说过,因为后来受伤,他的母亲玉姬魔神用了自己八分神力和五分灵根为他重塑了身体,而众所周知,云疆的玉姬魔神本就是雪菁山上的一株白玉寒梅,用她的五分灵根重塑身体的寒御那必然也是白玉寒梅无疑。夜来刚想说话,就听见寒御同样疑惑地问道:“如果你是小龙儿,那我是谁?”

龙逸却不以为意地笑道:“本王若猜得不错,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云疆之主,寒御魔君。本王不明白君上为何会有‘你是谁’那样的疑问,难道君上也是小龙儿?”

“天东王……”夜来想要给龙逸说说这其中的纠葛,却被他罢手打断。

他说:“叫我龙逸。”

“龙逸?”寒御轻轻地了念了一遍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原来是天帝长子,天东王。是孤,孤陋寡闻了,这数万年来竟然不知道天东王的名讳。”这其实也怨不得寒御。龙逸这些年并不受天帝重视,在天族就跟隐形人一样。何况一般人在天族地位也不如身为天族皇长子的天东王高,即便提到他也只能尊称一声:“天东王”。

“神女,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当初你还是小神君的时候,在天之极东从猎妖口中救了我。”龙逸不疾不徐地对夜来说道。

冷冷从封印中出来之后一直是昏睡地状态,此时不安地在夜来怀里挣扎了几下。夜来一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示意他不用紧张,一边轻声对龙逸说:“我,可是……”她抬头看了眼寒御,似乎在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龙逸以为是时间太久,她记不起来,便将当初夜来如何救他,他和夜来在虚云山上度过的时光,他后来突发状况这些都慢慢地讲来,竟和寒御的回忆一模一样。

“我只记得当时身体很疼,晕了过去。时间似乎过了很久,等我再醒来,已经回到父皇身边。”龙逸说道这里,情绪很是悲哀,连笑容也很凄凉。

“可是,我醒来的时候在母亲身边。”寒御心里也很疑惑,他在安静地听龙逸回忆。直到这里才开口。

龙逸一直笑如春风,但这会儿便收起了淡笑,严肃地对寒御说:“家母只是凡界一处名叫华书湖边的普通凡人,父…亲接我回天界不久,她便含恨而终。魔君的名头在六界很是响亮,想来令堂也必是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说到此处,龙逸声音中透着遗憾和自嘲,轻声地说:“我曾不止一次地想,我的母亲哪怕不是仙,是妖是魔都好,这样她便不会……”

“这样她便不会命丧于青檀之手。”寒御丝毫没有理会龙逸的诧异,接着他的话说,“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这样想。但是我的母亲终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我不知道具体经过,但后来听说是因为青檀的杀招才解开我母亲的封印,她魔神之身才得以恢复。此后,书华湖边自然再也没有叫寒玉的凡人,因为她是我云疆的神。”

“这……”龙逸对寒御的话感到难以置信。云疆大名鼎鼎的魔神寒玉,龙逸自然是知道。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位寒玉会和自己的母亲寒玉是同一个人。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那他和眼前的寒御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是龙逸,这不会有错,可寒御是谁?他说他曾经也叫龙逸,甚至连记忆都相同。

寒御隐隐觉得自己和龙逸有很深的关系,不等龙逸说下去,便问他道:“你可知道书华湖边一共种了多少颗白梅?”

“自然知道。是一百一十一颗。父亲亲手为母亲所植。”

“母亲一直觉得这些白梅虽美,却不够有灵气。因为她自己便是雪菁山上的白玉寒梅,凡间的白梅自然是比不过。”寒御一边说,左手抬起来,纤长的手指上便开出一簇簇雪白晶莹的寒梅,“而后来我因为在虚云山受伤,肉身被毁,母亲用了她的五分灵根八分神力救了我。所以我现在和母亲一样。”寒御手指的白玉寒梅忽然光芒大盛,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拼成一条幼龙的形状。

“我亦是在虚云山受伤,醒来后,已是几度星霜变换。我得知,我丢掉了一半的魂魄,父亲费了很多心思才得以补全……”龙逸脑海里有种意识变得清楚又很迷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寒御有很深的渊源,“我想……”

一位仙官模样的小仙,领着一队二十来号人的天兵伴随着空气爆破声出现在龙逸四人眼前。“天东王!魔君有礼。”

寒御下意识地将抱着冷冷的夜来挡在身后。

龙逸听到声音,眉头微皱,但转过头的瞬间已换上了礼貌地笑容,对着仙官道:“劳烦印水仙官亲自来寻本王,不知所为何事?”

印水仙官看了眼寒御,示意龙逸有外人在。但龙逸对他说:“无妨。”

印水仙官对着东方拱手作揖道:“天帝有令,北天战事告急,命天东王速回天界。”

“北天战事告急。”龙逸轻轻地重复着这句,脸上透着嘲讽的笑容,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父皇不过是想让我出兵罢了。但北天被袭,与我天之极东有何关系?玄帝何德何能,能让我天东的大好男儿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陛下说北天与天界同气连枝,”印水边说边往后退了一步,他带的那一队天兵便向前,围成一个半圆,将龙逸围住,“这些妖魔攻打北天便如攻打天界一般。”说完,印水的眼神扫过寒御,大有指责之意。但寒御仿佛置身事外,只是专注地把玩着夜来散出来的碎发。寒御在印水出现的瞬间,便将夜来周身的星光隐去,此刻她刚刚恢复神身,神根未定,很容易招来祸患。与其如此,不如依旧假装她是凡人。

“那父皇是不是还说了,若本王不从,你便带着这队人将本王强行带回天界?”龙逸眼光依次扫过这队天兵,“可本王觉得,如果本王不想回去,就算再来这些人的一百倍也未必能将本王带走。印水仙官,你说是不是?”

“陛下并未如此说。小仙带着这些天兵也只是以防万一。”印水听到龙逸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早就听说天东王仙术高强,在天界也是数一数二。虽然从未见过他动手,但是这样的说法在天界已经流传许久。天后一直看天东王不顺眼,却也拿他无可奈何,一半是因为他手中十万天兵,一半是因为他极高的修为。

龙逸并不接话,转而对寒御笑道:“魔君,我想我们俩很有渊源。只是今天却没空探讨,改天再去云疆向你讨杯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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