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这两个字稍显抽象,却也不难理解。
为一个念想执着坚持,能与自己较真,敢与天下为敌,不惜抛弃一切,甘愿放下所有,便是谓执念。
若要究源,自是该先有念想,未得遂愿时,便才会为此生出执着。
但可笑的是,人们说出这个词的时侯,反倒把“念”字放在了后面。
却又有何玄机?
苏墨此时依旧端坐,凝神调息。王睇海立于四五丈开外,静静望着她的背影,莫名酸楚。
天缘榜、天机阁,这些困扰他大半生的谜团,早已被她几句话尽述。
没有轰轰烈烈,也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畅快释然,他那一生的执念,如云如烟,缕缕轻散,却又偏偏为他留下了一个名字——“苏墨”。
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在那太子山下穷极一生所守望的,究竟是那所谓的天机,还是——她。
他低下头来,注视着自己苍老的双手,将这残酷的现实瞧进心里。
黎倪香的话,如同重重的一张石磨,已把他仅剩的一丝自尊磨得粉碎。
为什么还要来跟来这里?何必再为自己编织一个梦呢?
你已经没有做梦的资格了啊!
浮生若梦,缘起缘灭。
。。。
虽然沉重,他依然抬起步来,向她走去。
苏墨听到了他的脚步,转过头来,神色好了许多,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他们呢?”
王睇海不语,望了望身后的小丘,那一对年轻的男女,自顾欢笑。
“你看他们多开心啊。“
苏墨说着,收回眼来,那淡淡的笑意,逼得他不敢直视:
“怎么样?这九重天的景色,与你想象的是否一样?”
王睇海垂下头去,思索了一阵,略略点了点头。
“你。。。怎么了?不高兴?“
王睇海抬起眼来,望着她:
“送我回去吧。。。”
这一句,说得很小声,苏墨听了,收住了笑意,将那眼神移开,顿了顿,才问道: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
她说完,又向王睇海望去,才将那一眼暗淡瞧得仔细。
“我只是个凡人,在死之前能来这里瞧上一眼,已经很满足了。。。”
一阵沉默。
“谢谢你。。。”
王睇海挤出一丝笑意,苏墨避过眼去,置之不理。
又一阵沉默。。。
“在你有生之年,我可能不会再去凡间了。”
这一句也说得很小声,他可能都没听得清楚,但此时,她的眼神,也会说话。
再一阵沉默。。。
两人对望良久,周遭沉寂,定格如画,唯有一阵清风佛面,好似在做催促。
王睇海终是沉下眼去,轻声应道:
“嗯。”
那声音尽显苍老。
既是永别,便再也无需体面。
“不向他们道别吗?。。。”
苏墨坚强,这一句,问得自然,那哽咽,只如毛发丝粟,极难觉察。
“不用了罢。”
王睇海背过身去,再不回头。只抬头仰向那绚丽的天空,那来时的方向。
浮生若梦,缘起缘灭。
——他已准备好,
独自去面对那片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