揖潮号如约而至。
眼下却已是晚秋,天空亦不如来时那么明朗了。
众人望向那渐渐远去的花鸟岛,不免是有些感怀。赵四哥的笑也有了些牵强,与众人说道:
“几位,莫要再念了,义父他能死在那少年手里,却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尤逸问道:
“赵四哥,莫非萧前辈做过甚么有愧那泊来少年的事情?”
李乾坤也说道:”是啊,赵逢春他们不知情,可你毕竟也算得长子,是否听萧老提到过?“
赵四哥着实认真思考了一阵,最后却又轻轻摇了摇头,含苦一笑,说道:
“既然义父不愿意让人知晓,几位还是不要再提及了。。”
说着又望向那花鸟岛:
“谁一辈子不做下些错事,便让这个秘密和义父一起,永远埋在这花鸟岛上吧。”
众人不再多言,循眼望去,也是唏嘘。
那花鸟岛在众人眼中渐渐缩成一个点,最后终究被那海面遮住,消失不见了。
众人转过身去,却似暂时没那听潮观海的兴致,金铃儿问道:
“赵四哥,从这威海回涪州,需要多长时间才可到达?“
想是亲见了一位老人的崩逝,不免对老金多了些担心,尤逸听了,想起那未知的种种,心中也是一阵忐忑。
赵四哥回道:
“如此一路顺风,虽是逆流而上,却也不是很费时日,十五日便可以到那江阳渡口。“
金铃儿听了轻轻皱起了眉头,小声念道:
“居然还要半个月。。。“
尤逸也是心道:“十五日。。。铃儿她归心似箭,这十五日不知会如何的煎熬难度。。。“
便问道:“可有甚么办法能快点回去?”
赵四哥想了想,说道:“若是使浆夫弄浆,沿途不停岸靠港,十日内可达。”
尤逸便说道:“也好,赵四哥,铃儿和我都着急回去,那就麻烦你安排一下吧。“
赵四哥又道:“眼下这揖潮号上没有浆夫,这样的话,等入申州港口,我便马上去募。“
李乾坤听了,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交与赵四哥:
“赵四哥,那便拜托于你了。”
赵四哥却摆手拒了,说道:
“乾坤兄弟无须客气了,你已是付过不少的金银,而今,裘盈姑娘已是七弟的师父,在那花鸟岛上,几位还助我兄妹安葬了义父,你们在我心里便如那亲人一般了,哪还有再收钱的道理。。。“
李乾坤也不便强求,只得道谢。
裘盈倒说道:“赵四哥,既然也不是外人了,我倒是有事与你商量商量。”
赵四哥作揖问道:
“哦?裘盈姑娘,何须商量,尽管吩咐便是。”
裘盈这几月做那赵逢春的师父已是入了状态,清了清嗓子,正声说道:
“你那弟弟赵逢春,是块唱戏的好料子,却在这船上烧火打杂,也是可惜了。既然他已拜我为师,我这当师父的,便该为他的前途考虑考虑。。。”
赵四哥疑惑道:“那裘姑娘的意思是?。。。“
裘盈又道:“我便想安排他去岳阳洞庭月,替我做那跑堂的戏子,他资质极佳,又是我裘盈的徒弟,若是肯下点功夫,不需多久,定可成为一方名主,岂不比做个船工要强上百倍?“
赵逢春在一旁听了,显得兴奋起来,问那裘盈:
“师父!!。。您是说。。。我可以去洞庭月里唱戏了???“
裘盈轻轻点头。
那赵逢春开心得像要跳起来,抓了赵四哥摇晃道:
“四哥!!四哥!!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
赵四哥此时也是开心的,又对裘盈作揖道:
“裘盈姑娘,如此自然是极好的。。。。倒是。。。”
说着又指向赵五赵六:
“我这两个妹妹,乃是妇道人家,在这船上不怎么方便,这眼下也没甚么好的去处。不知裘姑娘可否一并引入那洞庭月。。。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也还是合适的。。。。“
裘盈嘻嘻一笑,望向李乾坤,说道:
“这个嘛。。。。便要少东家来做主了。“
李乾坤笑道:
“自然是没甚么问题。”
赵家兄妹听了,连连道谢。
李乾坤说道:
“我几人承蒙你们兄妹照顾,已是感激不尽,在那花鸟岛上,又曾受得令尊点拨,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还请莫要客气了。“
裘盈便将李乾坤抱住,说道:
“如此,有徒弟替了我,我便可以抽出身来。。。和你一起浪迹江湖了。。。“
尤逸见得,笑道:
“哈哈!!裘盈姑娘,原来你收赵逢春做徒弟,还有如此深远的目的啊。。。“
众人这才得缓和了些气氛,哄笑起来。
唯有李乾坤面露尴尬,已觉不妙。。楞了半晌,才把裘盈推开,故作大悟道:
“尤逸,萧前辈不是给了你一本武功秘籍吗?走。。。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好生琢磨琢磨。。。。”
说着便推了尤逸往船舱里走,尤逸也知趣,一边走着,一边对裘盈说道:
“裘盈姑娘,我和乾坤去去就来。。。。。”
“诶!!”
裘盈欲做阻拦,却似乎想起点什么,乖乖说道:“去吧去吧。。。你们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们的。。。”便就由了这两人跑了。
金铃儿问道:
“裘盈姑娘,今日怎么你这么容易就放乾坤走了。。?”
裘盈呵呵一笑,得意说道:
“我既然决定要跟他一起走,以后在一起的机会便多了去了,只要我不欺负他,不烦他,让他看道我善解人意,柔情似水的一面,总有一天,他定会彻底喜欢上我的!。。”
金铃儿盈盈一笑,说道:
“呵呵,裘盈姑娘你对乾坤可真是有心啊。。。”
裘盈说道:
“哎。。没办法,他就是个木头脑袋,不跟他耍点心思,他都不知道本姑娘有多好!!”
又把金铃儿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诶,我说,你和尤逸倒是挺般配的啊。。这次回了涪州,是不是该成亲了?。。。“
金铃儿收了笑意,说道:
“裘盈姑娘,你真觉得,我和尤逸是一对吗?“
裘盈大惊,问道:”难道不是吗??!!“
金铃儿摇摇头,说道:
“之前,我和他自然而然的就走得近了,我也没怎么考虑这些问题,便以为这就是喜欢。。。“
金铃儿停顿了一下,又说道:
“走出来,见了这大千世界,我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太幼稚了。。。特别是看到你对乾坤的感情,那么坚定,热烈。。。我现在更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真的喜欢他。。“
裘盈听了,也是沉默,然后说道:“可是我看得出来,尤逸是喜欢你的呀。。。“
金铃儿苦苦一笑,轻声说道:“我以前,总给他讲这江湖中的事情,也才因此走得近的。我知他是个有志向的人,比起我来,我倒觉得他倒更喜欢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
裘盈叹道:“铃儿啊,我只道你温柔体贴,对每个人都好。。。却不知你还有如此细致的心思。。。“
金铃儿道:“也是在花鸟岛上这段时间,我才慢慢这么觉得的。。。你不也想出个法子来和乾坤在一起吗?“
裘盈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对他说?“
金铃儿沉下眉来,说道:“其实,我已经试着和他说过。。。可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能对她说我一点不喜欢他。。只是。。。只是我自己不太确定。。。”
又望向裘盈:
“你对乾坤,是什么感觉呢?“
裘盈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道:“就是时常都会想到他,想到了便会想和他在一起,若是不在一起便会浑身不自在。。。“
金铃儿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倒也是经常会想起他,不过也会想起其他的人啊,倒也不会觉得不自在。。。你说我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裘盈面露难色,支吾道:“这个嘛。。。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多少是有的。。。吧?。。。“
金铃儿只得自叹道:“也许要等我们以后多经历些人和事,才能知道答案吧。。。”
便也不再多问了。
裘盈松了口气,心中叹道:“哎,尤逸啊尤逸,叫你帮着乾坤来躲我,这下遭报应了吧。。。”
再说那尤逸与李乾坤,为避这裘盈,在那舱内唧唧哇哇商量了好一阵,却也没想出个能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最后,尤逸拿出那本册子,晃着对李乾坤说道:
“没办法了。。你以后受不了了,便说是来找我研究这武功秘籍。。。我再与你掩护吧。。”
李乾坤长出一口气,答道:“哎。。。也只能这样了。。。“
尤逸又才想起这册子还未曾细看,便叫了李乾坤,找了张桌子翻阅开来,不想,只第一页便让两人面露难色,上面写道:
“匕首者,短小迅捷,其巧不外:刺,扎,挑,抹,豁,格,剜,剪,带,刨,划,主攻却极不擅防御,须将两匕双持,方可攻守兼备,迎挑众器。。。“
尤逸苦道:“我上哪儿再去弄一把可御之匕。。。看来要枉费萧老前辈的一片苦心了。。。”
李乾坤安慰道:“不急,先看看后面,说不定还有别的说法。。。”
两人又凑近了,将那册子认真阅了一遍。也是一边看着,一边比划,那册子虽不过十几页纸张,两人却是用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完。
原来,那册子上所记载的,乃是萧名远从那无数实战中总结的经验之谈,虽是无招无式,却似是将其拆解细琢,成那临阵巧取制敌之要领,破解万般兵器之玄机,述其关键,简明扼要,确是精妙无比。但遗憾的是,这通篇下来,确全是以那两匕双持为基本。
尤逸叹道:“萧老前辈确是有心了,他知若是将匕首以那神剑共鸣之术御起,用那亲手施展的招式定会不适,如此点化,我便可依此自行琢磨那御匕之招式,确也万般受用。。。。只是。。。他老人家忘了我只有一把可以御得的匕首了。。。。”
李乾坤想了想,说道:“不然这样,你便将内力一分为二,用那御剑之术再御一把普通匕首,如此不就成了双匕了。。?”
尤逸想了想,觉得可以试一试,就去寻了一把普通小刀,以那御剑之术御起,又便想施那神剑共鸣,却是如何也施展不出来,不一会儿,又憋了个满脸通红,与那来时一样。。
李乾坤问道:“怎么。。。船太晃?又找不着气了?”
尤逸松了气,摇头道:“自然不是。。。我好歹苦练了这么几个月,现在找气已是不在话下,只是这”御剑之术“和”神剑共鸣“两法发力的位置不一样。。。似有相冲,无法共用。。我怕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两人都不愿为图个简单,弃了那把稀世宝贝,而只御两把普通匕首。便长叹一口气,各自沉思。
半晌,李乾坤说道:”干脆这样!这一把匕首想也用不了多少材料,我们去找单云子,叫他把我玄青的剑柄融了,与你铸成匕首,可好?“
尤逸听了这话,只觉感动到羞涩了,赶紧摆手,说道:
“那怎么行!!如此一来,玄青剑不就不完整了!!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李乾坤便把玄青剑拿起,抽出鞘来,对尤逸比划道:“没事儿,你看,咱们只要这个剑柄就够了,再用些好钢料子补上,应该。。。不会有甚么影响。。“
尤逸深知那玄青乃是李乾坤的命根子,就算他肯忍痛割爱,但只觉得这么做对李乾坤来说太过残忍了。。。自己是如何也不忍去心接受的。。。便又是一阵推脱。。
两人相识至今,你来我往自是有好些事情,却都是一拍即合,无甚计较,像今日这这般有了异议确也是头一次。两人为了此事是你言我语,又把那玄青剑推来推去,好不婆妈。。。若是外人见了,定会以为两人是在为了甚么利益而争执,却不想是这两人心心相惜,都只为那对方着想罢了。。。
也是互不相让,着实争执了好一阵,却是李乾坤一个不小心,将那玄青剑的剑鞘从桌上碰了下来,“咵..”一下掉了地上。
尤逸赶紧拾起来,说道:“乾坤,别说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来,快把剑合上。。。咱们推来推去的。。。免得误伤。。。”
却又见那剑鞘通透黑色色,上端隐有木纹,下端却平滑乌亮,心中“咯噔”一下,赶紧问道:
“乾坤。。。你这剑鞘上的金属,也似你那玄青剑一般色泽。。。莫不是相同材料??!!”
李乾坤拿细细端详,摸了又摸,叹道:“当真是一般材料。。。。!!“
又思索了片刻,道:“单云子先生交与我时,也没提及这剑柄如何如何。。。莫不是当时还剩了些边角料子,被他拿来做了剑柄。。。。?”
两人四目相对,迸了精光,相视一笑。李乾坤便将剑柄递给尤逸道:
“试试!“
尤逸拿了那剑柄,二话不说,便引御起来,却见那剑柄末端放出幽幽青光,就着那剑柄腾空起来,在空中不住翻腾。
尤逸马上面露喜意,将那剑鞘收回,仔细看了,笑道:“啊哈哈!!!这些料子虽是不多,但铸一把匕首当也是足够了,“
李乾坤大笑:“哈哈!!!平时只握了上端,竟也没有注意。。。这下好了!!,你既有了双匕可御,我那玄青剑也可保得完整。。。。妙极。。。妙极啊!!!!哈哈!!“
又笑着对尤逸说道:“如此,我们便即刻去找单云子!融鞘为匕,可好?!!“
尤逸看着李乾坤,又想了一想,问道:“这单云子身在何处?”
李乾坤道:“在那扈州穹月山下,倒也顺路,若是至了江阳渡口,便就南下五百余里即可。”
尤逸听了,面有难色,说道:“此事还是先缓一缓。。。等回了小林县,让铃儿先与金叔。。。团聚。。也才好安心前去。。”
李乾坤也是高兴过了,竟忘了此事,听了尤逸一说,也是直言道:
“嗯。。只得希望铃儿的爹无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