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口谕：‘今晚的宴会，朕就不去了！大家自己看着乐吧！’”
一位身形瘦削的管事太监，走上畅音阁的中心石台，尖声宣唱。
他话声一落，石台四周、楼上楼下的文武群臣不约而同地轻轻吁了一声，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许多。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点，皇上在与不在，那氛围是截然不同的。
这已经是云天甲昏迷后的第二天。
上午，七彩石广场举行了隆重而盛大的典礼，宗族亲老、文武大臣、市民百姓、坐商行旅、江湖散修十数万人，一起见证了禾小朵加封为西原公主的历史时刻。皇帝禾千流亲自为禾小朵点额、披袍、加冠。禾小朵金杯漱口，跪谢天恩，改称禾千流为父皇。
在这场典礼上，禾小朵的亲生父亲、原本最应该到场的盾王禾百川，反而未曾出现。作为分封在外的一字并肩王，没有皇帝的特别允准，是不能入京的。
天家的规矩，本就泯灭人性。
下午，石柱岛内的皇亲国戚、世族勋贵、六部九卿、文武重臣齐聚畅音阁，为继嫡大典得以顺利举行而庆贺。
作为当事人的禾小朵，心中却没有半点兴奋之情。
公主之位，是一种身份，也是一种责任。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双小小的肩膀，能不能扛得起。
望着对面看台谈笑风生的四叔禾战溪，禾小朵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禾战溪是她亲叔叔，从今天起，也将是她登顶路上最大的对手和敌人。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那一层薄薄的用亲情编织成的面纱，很快便会掀开。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面对图穷匕见的狰狞和残酷。
当管事太监唱完口谕退下石台，吏部尚书沈家悦起身离席，正声道：“诸位同僚，今天的继嫡大典，乃是我土浩帝国十数年不遇的大喜事。大家不远千里赶来京城参加典礼，机会相当难得，说什么也不能留下遗憾回去。既然皇上不能亲身莅临宴席，老夫倒有个提议，不如咱们今天不看戏，不看表演，看一看实打实的比武、真刀真枪的对抗，怎么样？”
兵部侍郎汤允祺大声附和道：“沈冢宰说得是！这戏什么时候都能听，什么时候都能看，像今天中央、地方各路文武大员几乎都到齐的情况，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大家聚在一起看看戏听听曲，风雅倒是风雅，却未免太浪费了。”
百官闻言，纷纷放下杯筷。比武助兴之事，大家都喜闻乐见，比听戏可有意思多了。
“老沈、老汤都是宣王爷的死忠。”文砚心低声对禾小朵道：“他们两个这么说，恐怕是有宣王授意，特别针对我们来的。”
禾小朵微微点了点头。
畅音阁是宫中专门用于看戏宴饮的地方，有专门的艺人班子，隔三差五，便会上演魔术、杂技、戏曲等节目。
整个畅音阁呈回字形，分上下两层，中间天井靠北处建有一个一米来高的舞台，下层除了北面是艺人们的准备间，东、南、西三面都是看台。上层为雅座，四面皆可坐人。
禾小朵一方人坐在二楼西面，禾战溪一方人坐在二楼东面，隔着天井正相对。
二楼北面是皇族勋贵，二楼南面是六部九卿等实权人物。一楼的人多一些，但也都是当今朝廷中最顶尖的上流人物，包括有文武官僚、世家子弟、奇商巨贾，以及星一院、皇家军事学院的师生代表。
沈家悦继续道：“既然是比武，总得分个派系，争个输赢。要不然闹哄哄乱打一气，也看不出所以然。下官以为，以宣王爷麾下为一派，其余人合为一派，双方各出三名战将，一对对出场比拼，且看哪一方赢，那一方输。”
百官登时兴致高涨，大发议论。比武助兴是一回事，比武决胜又是另一回事。
比武助兴，大家也就是图个娱乐，不会派出最顶尖的高手，也不会出全力。可是比武决胜关乎颜面和地位，那是非拼老命不可的，精彩程度自然不一样。
“这样不好吧？谁敢和宣王比武？会不会有点越礼？”
“公平比武，越什么礼？”
“那谁带头比？一般人也没资格和宣王对垒。再说，万一人家秋后算账怎么办？”
“嘘！这位仁兄你还真敢说啊！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满朝武将对宣王一个，也有点说不过去啊，以众对寡，赢了没什么可说，输了那可就太不提气了！”
禾战溪身材魁梧，坐在凳子上都有普通人站着那么高，他微笑起身，说道：“不妥，不妥。本王麾下战将虽多，却怎敢与合朝文武争短长？”
汤允祺附声劝道：“对，对。沈冢宰，今日宴会，乃是为了庆贺西原公主继嫡，我等臣工，岂可喧宾夺主？去年年底以来，西原公主率领麾下将士平息乱匪，战功赫赫，举国瞩目。我想在座的，没人不想亲眼见识一下公主所统部将的风采。下官以为，不如就由宣王爷与公主各为一派，互出战将比赛，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
百官愣了一愣，随即轰然叫好。
人人都知道，当今朝局，形势已渐明朗，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只有禾小朵与禾战溪两人。但是究竟谁能更进一步，却是一个未知数。
他们之中，有偏向宣王的，也有亲近禾小朵的，更有一大半还没有站稳立场，处于观望状态。
支持宣王的，乐于看到宣王展示实力。中立观望的，也希望通过这场比武，管窥两方的实力，以便为将来站队做个参考。
只有部分心向禾小朵的官员，隐隐有些担忧。他们都知道，禾小朵麾下有不少将领，此时都带伤在身。
这场比武，禾小朵恐怕注定处于劣势，成就宣王的名声。
文砚心讥笑道：“这三位一唱一和，倒是演得一手好戏。”
禾小朵嘴角微微一撇，无声冷笑。禾战溪派人刺杀自己手下，原来是在这里打着埋伏！想必他对晋升到八阶的龙远东、禾大力二人也非常忌惮，否则没必要冒着大不讳的风险搞刺杀。
为了获胜，宣王已经是不择手段。
而他的确也真是难住了禾小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