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甲来到寝房,本想吐纳运功,谁知神思涣散,怎么也进不了状态,便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门口,一群红色小蚂蚁拉成一条细细的长线,急匆匆地往高处运送着什么,似乎正在搬家。
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他想,普通蚂蚁的寿命只有几年时间,劳劳碌碌辛辛苦苦一辈子,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我如果随手稔死其中的几只蚂蚁,其它蚂蚁甚至不会为死去的同伴停留驻足、哀悼伤感。
它们的生命实在太渺小了。
而我也好像这些蚂蚁,死了、活着,天地并没有什么不同。
其实不要说稔死几只蚂蚁,就算这一窝蚂蚁都死干净了,又会怎么样呢?
我们看蚂蚁,就像更大的主宰看我们人类,在他们眼中,人类也不过是体型稍大一些的蚂蚁罢了。
云天甲自从到过一趟香荷里聆心台,几个月来,便一直心灰意懒,不论碰到什么事物,都觉得了无趣味。
哀莫大于心死。
心中没了热情,就好比一具行尸走肉,不知痛痒。
他怔怔地胡思乱想了一番,倦意袭来,竟然靠在墙壁上睡着了。沉睡中梦见水中雪渐行渐远,宫洛洛负气而走,猛然惊醒。
此时天色大明,明亮的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照在古朴的石桌、石凳、茶几上,给人静谧之感。
云天甲细细品咂着梦中残留的心痛心伤,想到:“我以为何亭亭不肯见我,活在世上便没有意义。其实除了她,我还有很多在意的人,否则我为什么不直接自我了断?我心中眷恋这尘世,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香荷依依不愿与我相认,说明我俩终究是有缘无分,强求不来。世间不知有多少深爱的情侣不能走到最后,岂独缺我一个?更何况我们只是前世的约定,人家却是今世的承诺!我为了这么一件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小事,悲悲戚戚,消极厌世,自哀自怜,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岂非小题大做、不知所谓?风雨将至,连蚂蚁都知道挣扎求生,奋发有为,我居然还这么想不开?”
“而且,人都是要死的,只是或迟或早的区别。既然死亡早晚会来,我何必急着做个活死人?从今而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认真地活好这一世,才不辜负上天的钟爱、造化的垂怜!毕竟,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还有那么多的美好未曾体验!”
云天甲想通了此节,心里就好像忽然照进了一道阳光,几个月来萦绕在心头的忧郁、失落、茫然等等情绪,云开雾散,雨停天霁。
他是一个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一个问题没想通,常常三月不知肉味。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才使得他在前世能够数十年如一日地全身心投入科研工作,取得常人所不能取得的成就。
但在某些人看来,他太天真、太执拗、太理想化、太不通世务!
或许,这也正是他可爱的一面。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跨过了心里这道坎。
当他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渴望,思想便逐渐回到了现实,开始认真考虑当前的处境和未来要做的事情。
的确,云天甲很久没有想过何去何从的问题了。
曾经,他穿越到星魂大陆,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何亭亭,平凡、平淡、平静地过一辈子。但是,现在看来,这恐怕永远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且不说何亭亭不和他相认,就是他们两人相认了,又真的能顺顺利利太太平平在一起吗?
他俩如果在一起,水中雪怎么办?宫洛洛怎么办?
想到水中雪和宫洛洛,云天甲嘴角没来由地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是甜蜜,也是自嘲。
在他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何亭亭,至于水中雪和宫洛洛,他自己也分不清更喜欢谁。但其实也没有必要去分清。
青龙大陆,并没有一夫一妻的制度。如果水中雪和宫洛洛只是普通人,就把两个都娶了,又有何妨?
问题是,她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一个是黑水国皇位继承人,一个是尾火国大祭司,注定不可能一起嫁给自己,所以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一切顺其自然。
抛开儿女情长,关于位面崩塌的预言,也始终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在他的心里。
如果相互纠缠的两个位面崩塌了,整个人类都将不复存在,他与何亭亭、水中雪、宫洛洛,又谈什么情情爱爱,谈什么在一起?
位面崩塌毕竟是关系着整个星魂大陆生死存亡的大事。
就像上一世为了拯救人类而献身科研一样,他这一辈子,也注定要耗尽心血在这上面。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仍不清楚位面坍塌的具体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着手准备,但他心中却始终拉着这根弦。
他知道,该发生的,就一定会发生,没有一丝侥幸可言。
不过,眼下的情况,位面崩塌和个人问题,都要先放在一边。
土浩帝国的内乱和政治斗争已经愈演愈烈,云天甲作为禾小朵麾下的重要将领,是不可能置身世外的。
如今他和禾小朵已经站在同一条船上,禾小朵如果斗争失败了,他也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对于云天甲来说,有三件事情,是必须去做的。
第一,全力协助禾小朵取得储君之位,然后统御精锐大军,平息内乱,还国家一个清平盛世;
第二,尽快搞清楚上古戮语背后的秘密,提前准备,阻止位面塌陷;
第三,待一切事了,便去黑水国找水中雪,践行约定。
当然,如果有可能,宫洛洛那一边也不能放下。还有,那日何亭亭不愿和他相认,当时他只沉浸在心痛之中,而没有去考虑太多,如今仔细推想,必然事出有因,说不定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许未来时机到了,又能重新相认。
蓦然之间,云天甲想到了一个问题,暗暗为难。
如果一定要在何亭亭、水中雪、宫洛洛三人之间选择一个陪伴终老,他该选谁?
云天甲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这种事情,只有碰到了,才有答案,徒然做这种假设,岂非自寻烦恼?
不知不觉,天近黄昏。
公孙亮敲门而入,送来晚饭。
云天甲吃饱喝足,想到:“宣王禾战溪与郡主禾小朵争储,明争暗斗在所难免。我要有所作为,应当尽快提高实力才行,否则说不定不但帮不了郡主,反而拖了她的后腿。再说,只有修为提高了,乱局之中,才有自保之力。”
他主意既定,便收摄心神,进入冥想,重新认认真真地修炼魂力。
此时他心无旁骛,修炼的速度,比在藕香坞时,不知快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