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雨楼、雪满山仍是茫然不解,韩公亭解释道:“平阳鸽向我军发送信息有一个习惯,每次都用十二只鸽子来传递同一条信息,这样不仅升龙谷的沈墨轩能收到,我也能收到。但他只是个普通人,他能发现龙禾军在升龙谷北五里,难道龙禾军反而发现不了他?龙禾军一旦发现他,焉能不知道他在向我军报信?如果龙远东捉到信鸽,看到这张纸条,必然以为升龙谷的疑军,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力伏兵。他既然认为升龙谷有我们的主力伏兵,怎能再走升龙谷?不走升龙谷,不走断龙峡,难道还有第三条路可走?所以我料定龙禾军会掉入我们的陷阱!”
钟雨楼道:“然则平阳鸽一介平民,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升龙谷有埋伏?这可是我军的重大机密!”
雪满山补充道:“假如龙禾军没有发现平阳鸽的信,依然还是有可能不会走断龙峡这条路。”
“平阳鸽这条线,是我告诉沈墨轩的,他们两个月前就有联系。”
韩公亭收起围棋,抖了抖衣摆,走出亭外,道:“假如龙禾军没有发现平阳鸽,必会继续执行他们的奇袭计划。沈墨轩只需随机应变,改变伏击阵型,就不怕他们。龙禾军奇袭不利,急促之间,又不知我军虚实,岂有不仓惶后撤之理?然则以龙远东的性格,他率军后撤之后,岂能甘心?所以他们定然沿断龙峡西下来报复我们。二位勿要再疑,赶紧随我去困龙湾等待龙禾军的大驾罢!”
韩公亭什么都算对了,但就是没想到龙禾军速度会有那么快。
当他们三个还在亭子上争辩的时候,龙禾军已经来到断龙峡瀑布的上头。
断龙峡瀑布高约百米,垂直向下坠落,激流轰鸣之声,震耳欲聋,瀑布下的水潭常年被流水冲刷,深不见底。
此时已经入冬,断龙峡虽然没有像汉源郡一样下雪,但峡中的涧水冰寒彻骨,光是站在岸边,都不自禁要打冷颤。
禾大力站在瀑布边一块石头上,小心翼翼探头向下张望,咂舌道:“这么高,你让我们直接跳下去?你自己先跳一个试试!”
龙远东叱道:“你怎么老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平时不是挺能的吗?让你跳下去,你就跳下去,婆婆妈妈!”
禾大力嘿嘿笑道:“我跳下去是没问题,毕竟我多少会一点水性,不至于淹死。而且这水虽然冷,崖虽然高,也冻不死我,摔不死我。不过我们龙禾军有一半士兵是土属性魂师,土克水,但土也畏水,他们可大部分都不会游泳,我跳下去之后,是不是他们也跟着跳下去?那与让他们送死有什么区别?”
独孤文腰也劝道:“此时山水充沛,水流湍急,如果硬让他们跳下去,恐怕会出意外。我们不能一味求快,别的什么也不顾!”
龙远东剑眉一瞪,道:“不要废话!用兵之道,在于用奇;用奇之道,就在于一个快字!我们只要够快,便不怕敌人埋伏!”
独孤文腰一时语塞,知道说服不了龙远东,转头看向禾大力。
禾大力随手捡起一块脸盆大的山石,丢向崖下深潭,石头隔了数秒,才落入水中,溅起巨大水花,入水的响声则被瀑布声遮盖,一点也听不到。
他褪下上身衣衫,绑在腰上,露出一身雄健的肌肉,右腿微屈,道:“既然你硬要我跳,那我就带头跳一个!”
龙远东伸掌拦道:“慢着!刚才我想了想,军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就这样,我们分出一路偏师,将所有不会水性的战士挑出来,由军师带领,沿右边山路盘旋而下,绕过瀑布,迂回前进,顺便也可以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两路人马在水潭下游五里处汇合。”
断龙峡瀑布上下落差非常大,而且落差带很长,绕过瀑布需要弯弯绕绕多走二三十里山路。独孤文腰当即点齐六百多名完全不懂水性的战士,话不多说,率先出发。
在距离断龙峡瀑布两千多米远的一个山丘上,几名五行宗的哨兵正端着望远镜,趴在地面,小心翼翼地窥视着龙禾军的动态。
一名年轻哨兵急道:“不好不好!他们绕道走了!”
另一人沉声斥道:“囔囔什么?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吗?看清楚点,他们只走了五六百人,龙远东、禾大力率领的主力还在!”
年轻哨兵低声道:“大哥说的是。我们要不要去汇报给坛主,让他们立即派兵去围堵龙禾军的偏师?”
年长一些的斥候一边继续观察,一边道:“给我记住,我们是斥候,责任是给上官报告一线情况,决不能越俎代庖,随便议论用兵大计。这事让黑子去汇报就可以了,你先留下,说不定还有别的变故。”
年轻哨兵道:“是。”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嘀咕道:“敌人都到跟前了,雪坛主还没回来,真是急死人。咱们忙了大半个月,可千万不能再让他们溜走!”
“住嘴!”年长斥候勃然变色,道:“管好自己的事!坛主来不来,不是你可以乱说的!”
年轻哨兵吓了一跳,低头捂住嘴巴。
断龙峡上,禾大力双掌互击,当空暴喝了几声,给自己打气,走到瀑布边,说道:“龙铁铲,我跳下去后,你给我看着点,万一我爬不上岸你赶紧下来捞我!”
“得了吧!你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我记得熊壮壮是祖传的乌金铁骨,小小的个子有六百多斤,你却比他还重,真不知道你的骨头又是什么材料。你说是说会水性,但你那么重,其实根本浮不起来,在潭中全靠憋着一口气,才能从水底走到岸边。这水潭深度至少有几十米,四壁陡峭光滑,我还真怕你爬不上来,溺死在里面!”
龙远东戏谑道:“所以你也别装模作样了,赶紧退后,让水属性的兄弟先下去探探路,你再跳不迟!”
禾大力就坡下驴,笑道:“行行行,那谁先来?你这么一说吧,我心里还真有些怯。”
在龙禾军中,有差不多一半的战士为土属性,三分之一的战士为金属性,剩下的战士,才是木、火、水等属性,除了一个风属性的魂师和精神属性的独孤文腰外,九宫属性再也找不到了。
这样的魂师属性构成,也基本是土浩帝国本土魂师的分布特色,土属性为最多,五行属性次之,九宫属性则少之又少。
之所以金属性魂师在龙禾军中能占到三分之一,那是因为龙远东自己是极致金属性,训导金属性的士兵,更有心得,也更有成效,所以专门从各个部队中抽调而来。
只见十几名水属性战士走出队列,一名白面猿臂体型修长的大汉排在最前。
龙远东喊道:“冯阿三,你下去之后,立即派人占据有利地形,同时接应后面下去的兄弟。这里水声轰鸣,地势奇特,是敌人设伏的好地方,要密切注意周围的情况,一有不对,马上用烟火示警。”
冯阿三右拳当胸,敬了一个军礼,道:“是!”走到瀑布边,深吸口气,涌身一跳,穿入瀑布,踪影消失。
禾大力探身看时,冯阿三又突然从瀑布中钻出,此时人已到了瀑布中段。他踏着瀑布,闲庭信步似得向下行走,身体几乎与崖壁垂直,衣服上面,却无半点水渍。
禾大力叹道:“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五行九宫属性,各有各的妙处。”
冯阿三之后,十余名水属性魂师陆续跳下水潭。
龙远东道:“胖子,现在轮到你了!你太重,如果下去的人多了,怕你跳下时砸到别人,所以你优先跳。放心吧,下面有我们兄弟,不会淹死你的。”
禾大力从一名亲兵身上扒下一条长绳,嘿嘿笑道:“我看有这个更保险一些。”在绳子一端系上一颗脑袋大小的石头,走到瀑布边,对准崖上的一棵柏树,挥手甩去,石头带着绳索,绕着崖柏缠了七八圈,绑得结实。
禾大力捏住绳子另一端,胸脯突然一挺,单手高举,站得笔直。
龙远东一愣,还以为身后发生了什么怪事,掉头去看,士兵井然有序,并无异常。只听禾大力无比悲壮地高声道:“兄弟们!永别了!再见您嘞!”栽头扑下悬崖。
龙远东这才知道禾大力是在耍宝,笑骂道:“永别个屁!再开这种玩笑,老子锤扁你!”
禾大力人在半空,听不到他这句话,只觉绳子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身体也被拉得靠近了悬崖几分,原以为会撞到崖壁上,急忙屈伸两腿,准备蹬在崖壁上向外跳荡,岂知那碗口粗细坚韧异常的百年崖柏,竟然受不住禾大力的下坠之力,咔嚓一声,从根裂断。
禾大力扯着整棵崖柏,一下一上,犹如陨石一般,掉入潭中。
他在入水之前,早用上了属性技“石化皮肤”,周身刀枪不入,自己完全不觉得痛,可是提前守护在旁的十余名水属性魂师,却震得两耳炸鸣,头晕目眩,甚至有人稍不留神,差点被他激荡出的巨浪掀飞。
禾大力直接将潭水砸出十多米的巨坑,假如他此时可以睁开眼睛,几乎已能看清水底。那向外奔涌的巨浪往回倒灌,再次激起五六米高的水花,水花落下,彻底把禾大力淹没,留下一个漩涡型的涟漪。
随后崖柏也掉在右边靠近岸边的位置,树叶散落满潭,载浮载沉。
冯阿三回过神来,道:“快,下水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