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远处一人一狮和睦的景象,老者在此站了许久也不忍打断他们,直到身后那个孩子吵着闹着要吃饭了,他这才走上前去叨扰:
“少侠,该吃饭了。”老人慈祥的笑着,打破了她们的宁静。见来人楠凌雀拍拍狮子的头便站了起来。老人家在前面客气的为她着带路“府上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你别见怪啊!”
楠凌雀同样也伸手做请“江伯您太客气了,叫我宵让就行。”
饭桌前菜都上齐了,楠凌雀为客自然是等这主人家先动筷子。可是迟迟就是没人动筷。大家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小肆看看她们冷不跌的一句“你们等什么了?”
随即楠凌雀踢它一脚,赶紧寒暄道:“江伯您吃。”
于是乎,众人开始动筷。
虽说她右手伤了,好在她有点左撇。左手不仅刀法使得漂亮,拿筷子吃饭,提笔写写画画倒也是不成问题。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楠凌雀安安静静的坐着吃饭。
看着面前的小辈如此知书达理,老人眼里尽显欣赏之意:“宵让啊,我家浮生要是能赶得上你一半,我们江家就有望了!”
楠凌雀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把口中的饭咽了下去,笑道:“江伯过奖了。浮生其实很有胆识,天资也不错,只要稍加锤炼日后方能成器。”
“真的吗?”少年眨巴眨巴眼,伸出筷子去夹盘子里的鱼。
老者顺手就给了他一下“人家是跟你客气,你小子就知道吃!”
浮生吃痛放开了筷子:“哎哟,爷爷你说就说,别打成吗?”
看着这爷孙同堂温馨场面,楠凌雀笑了。其实她挺羡慕浮生的,一直以来也没人管过她,她也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在走,做着那些自己认为对的事。
狮子刚刚才挨了一脚,没安静一会,又刨刨她的腿,在桌子底下嘀咕起来:“凌,我又不是狗,为什么只能在桌子底下吃饭啦?”
楠凌雀压低声音“怎么?难道想去猪圈吃?”说罢楠凌雀瞪它一眼,让它少说话。
一时饭桌上忽然安静下来,气氛也越显尴尬。
楠凌雀顿了一顿,还是把这几日心中所存的疑问给问了出来“对了江伯,为何我来府上这几日,都没有看见过其他的人了?”他们家这么大的宅子,没有府上下人着实有些奇怪。
闻言老者长叹了一口气,慢慢放下筷子“说来话长啊!”他颤抖的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道“我们江家世代单传,一直都是丰州城中一等一的大镖商啊。可是谁知那夜,浮生他爹娘和往常一样去库房点货,谁知库房……忽然起火。”说着老人开始哽咽起来“没了……什么都没了!他两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我那老婆子也受不了刺激,去啦。府上的人是散的散,走的走。现在除了这个宅子,家里就剩下我们爷孙俩了。”说老人着看了旁边的孙子“要不是为了这,不成器的小子,我……”老人捂住了脸,也许是悲伤压制的太久,他忽然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哭的那样的伤心。
楠凌雀怎么会知道,这一问竟然会是这种场面。慌忙丢下筷子上前安慰。浮生也越显的尴尬,一边替老人抹着眼泪,一边难为情的望着楠凌雀。专心吃鸡的小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们。
所以这顿饭大家都没怎么吃,也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午饭过后老人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门口。若大的一个府邸,只有一个老人孤寂的背影,显得那般落寞。又像是在等待着谁归来。楠凌雀有些介怀,想来是自己中午问了不该问的事。想要过去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慢慢走进的少年好似看出了她的心事,说道:“唉,没事啦,我爷爷他就那样。”
见是他,楠凌雀便耐的心讲道“你爷爷不容易,你要多体恤他才是”说着对他招手“走,去陪他坐会。”
“好!”那人答应的爽快,一路上浮生跟她套近乎“宵大侠,你比我大一岁,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姐姐吗?”
闻言楠凌雀站住脚步“可以,只是……我是个不会有太多感情的人,所以你不必在我身上下太大功夫。”说罢她转前去。
殊不知此时小肆心里的潜台词却是:干得漂亮!
走进了,看见老人一个人旁边放着许多纸糊的小人,还有一些纸做的刀枪剑戟什么的兵器一应俱全。
浮生不解,笑话他道“爷爷你这是干啥啊!”
老人却红着眼眶说“你奶奶,我昨天梦见她在地府被人欺负了。”他抬起头,眼中正缓缓聚集着眼泪:“浮生,爷爷想去保护奶奶了,你要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啊?”
不知为什么,楠凌雀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老人的话一遍一遍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她坐下来同老人一起扎这些纸人。是啊,又是一年了。曾经深爱我的人啊!你们在那边过得好吗?或许你们现在任然深爱着我,只是那种爱,我再感受不到了。
后来楠凌雀向浮生问起他爷爷奶奶的事,他说。爹娘还在的时候,爷爷和奶奶经常吵嘴,后来爹娘走了,奶奶也病了。慢慢的谁都记不得了,在后来连我也认不出来了。但是在最后的时日里,奶奶床头一直放着一支笔和一个本,我无意中翻开,上面写满了爷爷的名字,还有那句“他是我丈夫,我爱他,不能忘了他!”奶奶走了以后爷爷也变得沉默了。以前奶奶经常坐在庭院的门边刺绣,等着大家回来。爷爷现在也经常坐在门的另一旁,空空的望着那里,像是还能看着奶奶一样。
听完这些话楠凌雀暗自低下了头,自从爷爷和母妃死后,他们便成了禁忌,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更别说公开的悼念。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却是自己害得他们无牌,无位,无碑,无陵……
一个人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杂草没过了膝盖。林子里透着做摸不着的神秘。躲在灌木后野兔,胆怯地张望着四周,悄悄欣赏着这片绿色的风景,只是放眼望去,这无尽的绿色好似又显得空洞了些。
楠凌雀面无表情的走着,不知是忧伤还是快乐。小肆叼着篮子,同往常一样静静的跟在她身边。不知不觉中她开始放慢了步伐,最终停了下来。
狮子用头碰了碰她的手,好似在问她怎么了?
楠凌雀不语,顿了顿便继续迈步前去。
经过漫长的旅途,穿过杂草丛生的土坡,一处荒冢前,她停了下来。依旧面无表情的抚去了碑上落叶,静静的摆上酒菜,点燃蜡烛,跪了下来:“言爷爷,母妃,宵儿来看你们了。”说罢一个长头重重的叩到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良久,仍是如此。
狮子不忍看到主人这样,便用鼻子碰了碰她,想让她起身,才发现原来她是在哭。
“如果不救我……爷爷和母妃根本就不会死,如果不是我……母妃是可以葬在皇陵里面的……都是我的错,都是宵儿的错啊!”她紧咬着牙齿,这些话几乎是从她牙缝中挤出来的,忽然她抬起头任由泪水滑过脸颊:“母妃……我……我不回去了,我真的回不去了。”此刻她终于放声哭了出声“宵儿错了……是宵儿没有听话……可是宵儿努力了啊,我真的很努力了啊……母妃!可他还是想杀我……为什么啊?”
狮子忽然愣住了,它已经忘记主人上一次哭是什么了。就算了受再重的重的伤,流再多的血。生死面前也是那般从容的她,也从未哭过,仿佛她与生俱来便不会流泪。可是现在她就跪在那里,哭得那样撕心裂肺,好像整个世界都要倾塌了一样。凌,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她起身到另一个墓前跪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努力挤出个笑容来:“言爷爷,宵儿长大了,可以陪您喝酒了。来……宵儿敬你一杯。”说着她把酒浇在了坟前“爷爷……宵儿现在很厉害了,可以保护你们了!”她努力保持着微笑,但说着说着还是没忍住,一行清泪又落了下“我打仗就没输过……真的!一说到炎国上将军,他们都怕我。爷爷你会高兴的,对吧?”她极力平稳住自己的声音,可发出的声音依旧是颤抖的“可是爷爷……宵儿不喜欢杀人,本来就是素不相识的人……难道就因为对方穿的战袍不一样,就要把他们杀掉吗?宵儿不明白……”
她一个人在那里说了很多很多,她极力保持着微笑,想让自己看上去开心一些。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她才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也许是跪得太久,腿脚有些不听使唤了。
她缓了缓又开始扒荒冢边的野草。这里好久没有人来过了,野草也就长得很深了。生硬的树枝在她的手上划出一道道口子。她就像没有知觉一样继续徒手扒着。狮子不忍看唤她,她也只是笑着说没事。
等到弄完了,她在双墓之间坐下,面上挂着笑,仿佛亲人还在自己身边。是吗?在身边吗?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吧!可是长眠于此的,只有他们的衣冠而已啊!恕自己无能,他们的尸首,十二年前便已葬于天地之间了啊……
她淡淡的望着远处,从这里望出去,刚好能够看到皇城。她就那么静静的一直盯着那边,瞳中却毫焦距。
狮子就爬在她身边,轻轻****她手上的伤口。
就这样呆了一下午,直至天色已是昏黄,她才缓缓离去。以前总是战乱、纷争,总不得已过来看看,此后便有的是时间了吧!
一路上她的步伐有些阑珊,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了下来:“小肆,我走不动了。”明明像是在撒娇的语气,可她眸子里依旧空洞无疑。
狮子走过来卧在她身前,楠凌雀趴了上去,把脸埋在它颈间厚厚的鬃毛里。那是银色酥软的皮毛,她把头扎得更深了。狮子的背上很暖,那是她熟悉的温度,她常在这里沉沉的睡去。
安静的走了一段,狮子忽然停住脚步问:“凌,去哪?”
楠凌雀不想抬头,随便应了声“去哪儿都好。”闻言,狮子继续迈步前去,它的步子很稳,尽量不会颠到她。忽然楠凌雀环紧了它的脖子:“肆儿,我是不是不如从前坚强了?”
闻言狮子使劲摇头“不,凌你最厉害了。”末了,它走到一颗大树旁卧下,让楠凌雀躺在自己的背上。就像往日她把自己抱在怀里一样。
看着远处的高山,楠凌雀忽然叹了口气“小肆,我们去云游天下。然后回来这里守墓,就此度完一生好不好?”她指了指远处的夕阳“这里很美啊!我们在这搭一间小房子,以后此处便是家了……”她笑了,笑得那样天真,可是为什么就连笑的时候都那样寂寞。
“呜……”狮子低鸣着耷拉下脑袋,除了陪伴,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又过了很久,狮子似忽然想起什么“凌,我们不回去找浮生了吗?”
闻言楠凌雀也才想起来还有这事,她仔细斟酌一番道:“他家也不容易,我们就不要久留在那儿拖累人家了。”说着她又慢慢站了起来“于情于理,总还是要回去跟他们到个别的。”
狮子一听就不高兴了“那小子不会让你走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走了。”
狮子耷拉着脑袋跟了上去。
一路上无话。
走了一段,楠凌雀忽然轻轻捏了捏它耷拉着的耳朵“肆儿,以后在别人面前你就别说话了。”
狮子不解“为什么?大家不都知道我会说话的吗?”
那人无奈吸了口气跟它解释:“那是以前在军营!我现在出逃在外,不比从前了,明白吗?”
“可是……浮生他们已经知道了怎么办?”
“嗯,这也是我当初不敢留在那里的原因之一。不过……应该不会有事,他如果想要害我们的话,早该趁我伤的时候动手的。所以……现在看来……暂时是安全的。”
“好吧!”说着她耷拉下脑袋“那我以后多吃肉少说话吧!”
闻言楠凌雀看着身边傻傻的狮子,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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