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京墨是在傍晚时分才慢悠悠的摇着幌子进了新阳县。
新阳县是江南的一个小县,县城并不大,却房连房舍接舍的生活着很多百姓,且不说这里的生活如何,单说走在街上的百姓,十个中有九个荷包都是鼓的。很显然,阮京墨就是冲着这点来的。
不过,他可不是行窃,是行医。
他扶正了幌子,布幌在空中摇摆了下,露出了几个大字:行医行善,福寿绵延。
前半句是他爷爷在临死前对他的叮嘱,后半句则是他为了加强宣传效应顺便压上的韵脚。他静静的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那些人对站在路边的他和他的幌子视若无睹,他也毫不介意,眼里波澜不起。
直到日头渐落,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许多,他才狠闭了两下眼睛,拖着幌子往斜对面的客栈走去。
“诶呦,客官,这么晚了,您呐是要住店?”
店小二殷勤的迎了上来,笑着招呼他往柜台走。
阮京墨想了想,问道,“小二哥,你们这里可有人身体抱恙?”
店小二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他的幌子,佯作为难的样子道,“客官,这……我们只管招待进店的客官,管那些身体抱恙的做甚?”
掌柜的也从柜台上的账本里抬起了头,他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个情况,心里虽然不高兴,但面上依然一副笑意吟吟的样子,“这位客官,您既然进得店来,便也该知晓咱们这里是做生意的。”
掌柜的说着停顿了一下,见阮京墨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便很自然的盯着他的幌子看,意义不言而喻。
阮京墨略一思忖,点头道,“掌柜的说的在理,那……不知店里可有人身体抱恙?”
掌柜的皱眉,店小二则不耐烦了,把搭在肩膀上的抹布一扯,抓在手中,一副马上就要甩抹布哄人的样子。
“客官,您呐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吩咐下来赶紧的,别跟我们在这儿耗,我们这儿全都安好着,不劳您费心了。”
店小二一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掩饰不耐烦的说着。
阮京墨踌躇片刻,摆摆手道,“也罢,爷爷说我该练练体质,我且去城南的大树下将就一晚吧,看天道,今晚,怕是有雨了。”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掌柜的口快于心,出言便道,“且慢!”
阮京墨马上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一副“快说留下来”的样子看着掌柜的,口中却颇为有礼的问道,“掌柜的何事?”
掌柜的暗自懊恼,又不能忽略阮京墨眸中的亮光,咬咬牙,叹道,“时值九月,夜里怕是要添寒,客官先就在店里将就一晚吧!”
店小二马上不平,“这不就是要白住?掌柜的,你管他做甚,他自己不就是大夫,自然懂得如何御寒……”
掌柜的伸手打断了店小二的话,低下头又翻了一页账目。
阮京墨挑眉笑笑,抱拳揖礼道,“如此,在下便多谢掌柜的了,援手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掌柜的埋首在账目中,闻言只是摆摆手,道,“言重了。”
阮京墨又兀自勾勾嘴角,对着店小二拱拱手,“烦请小二哥为在下引路。”
店小二瞪了他一眼,抬手胡乱指了下,“三楼左手间第一个房间,客官您自己上去吧,我得为二楼的客官准备热水了。”
阮京墨马上接道,“有劳小二哥为在下也烧一份了。”说完,又揖了一礼,愣是让店小二愤怒的指着他的头顶说了半天的“你”,最后一跺脚,走到后堂去了。
他看着小二离开,收了嘴角的笑意,与刚抬起头的掌柜的对视一眼,笑着颔首,便转身上了楼。
掌柜的直盯着他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才无奈的摇头。他只是没想到明明看起来清秀俊朗又儒雅有礼的一个人,怎么能厚脸皮到如此地步,真是又让他开眼界了。
阮京墨进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往床上扑,须知他今日连赶路带进城,一番折腾早就累的不行,但却只是觉得身上疲劳,脑子里的转悠却始终没有疲惫的意思。
他睁了睁眼,眼角扫过被他随手靠在桌边的幌子上,隐约可见几个大字:行医行善
他突然有些悲伤,老头子临终前的话再次浮上脑海,“京墨啊,爷爷对不起你啊,没能给你留下什么家底,家里的医书你也都看过了,以后,你就得靠自己了啊……咳咳咳咳,爷爷就要不行了,你且记住一句话,咳咳,行医……咳,贵在行善啊!咳……”
阮京墨吸吸鼻子,揉揉眼角的湿意,喃喃道,“可是爷爷啊,行善易善行难呐!”
他又坐直了身体,从怀中淘出一块成色上好的玉来,目光落在玉面上凹下去的图纹上,细细琢磨半晌,又摇摇头,放回怀中了。
估摸着时间,店小二该烧好热水了,便又起身坐在桌边,伸手碰了碰已经凉透了的壶身,终于还是忍下了想要倒一杯解渴的念头。所谓隔夜茶饮之涩味,喝则伤身。他又如何知道这壶凉透了的茶究竟是隔了几夜呢?
还是待会儿等店小二送水来时在让他给此间换水吧!他如是想着。
不一会儿,走廊便传开沉重又杂乱的脚步声,在他房门前停了下来,接着,就是略显粗鲁的砸门声,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喘着粗气响了起来,“快开门,给你送了热水来!”
这下,连称呼都没了,可见店小二是多么不痛快了。
阮京墨赶忙上前去开了门,门外的店小二与另一抬桶之人涨红了脑袋与脖子,显然是被累的与气的。阮京墨见状往门侧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还真是有劳小二哥与这位大哥了。”
他不说话倒好,一说话店小二的火气马上就冲到了头顶,他就着肩膀上的抹布擦了擦汗,然后指着阮京墨的鼻子骂道,“你这厮,脸皮怎地这般厚沉,我家掌柜的念你可怜,有心想收留你一晚,没想到你竟如此无羞,真真糟蹋了你这一身的书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