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叫什么名字
我刚想骂出声来,却看见夏衣噗嗤一声,笑了。
我愣了一下,艰难地把那个快要脱口而出的“草”,又咽了回去。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夏衣。
也许我有必要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季天晴,我出生于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家庭,我的父母靠着在外打工度日,可在我8岁那年,我父亲因车祸意外去世,我母亲经历了短暂的悲伤之后,又重新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奶奶骂她是婊子,说起她的时候,满脸都是刻薄和怨毒,说是她勾结那个男人,害死了我的爸爸。
这种情绪甚至自上而下、由内而外地影响了其他许多的人,于是,他们把目标对准了我。
我刚年满14岁的时候,就继承了我母亲几乎所有相貌上的优点,出落得高挑动人,自然,长得也越来越像我的母亲。
可我这种美,在我奶奶看来,本身就是一种罪。
于是,17岁那年,我由于长期承受歧视和虐待,在家中破败的床上,喝下了一罐残余的农药。
或许是农药的分量本身就不够,又或许,放置太久失去了药性,经过数日的抢救之后,我奇迹般地捡回了一条性命。
那次之后,我被接到了我妈的家。
这世上可能再也搭配不出这种奇怪的句子了。事实上,我妈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把我接过来抚养,之所以一直未遂,除了我奶奶的阻拦之外,还有我的关系。
其实我非常恨她。
我不相信她会杀掉我的爸爸,我也不恨她爱上另一个人,可我恨她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抛弃了对我爸爸所有的念想。
不管她承不承认,这就是一种落井下石的背叛。
可也许长久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虐待,令我的意志力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在那些没有饭吃,甚至遭到毒打的日子里,我没有一天不幻想着摆脱这样的日子。
于是,我答应了她。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和我的母亲真的是一模一样,对贫穷的厌恶,对幻梦的追逐,其实我是完全没有资格恨她的,因为我实在太像她,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厌恶她。
就像厌恶我自己一样。
似乎扯远了,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像夏衣那样在传统温馨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是永远的书呆子,他们活在父母的期待里,将自己的毕生精力,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她跟我和我母亲靠着男人而活的下贱女人应该是不一样的,她似乎应该单纯而不食人间烟火,应该对恋爱和男人这种事情敬而远之,应该不用做任何讨好男人的事情。
可是现在我发现,夏衣,那个我心目中单纯而美好的夏衣,在为了一个男人,收敛起自己女汉子的本性,卖弄她的乖巧和笑脸。
可袁远杉实在是一根难啃的木头,夏衣试着跟他搭了半天,除了刚刚那句臭屁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之外,几乎没有套出任何一句话。
我站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心一横,瞬间感觉被平日里的夏衣附体,心想为了姐妹的幸福,老娘豁出去了,就把声音整个抬高,开口就骂到:“你到底谁啊,别人小姑娘跟你扯半天了,聊天费都没收你的,你倒好,爱理不理的,不管喜不喜欢,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别以为长得人模狗样的就在这边给我蹬鼻子上脸,老娘什么男人没见过,快说,不说今儿个就把你在这给扒了!”此话一出,我自觉有些掉脸面,前面那一大茬子气势十足,最后那一句生生暴露了我的本性,再看夏衣,憋笑憋的脸都绿了,硬是生生吐出一句:“你别这样,咱们要做淑女。”
老娘把她掐死了一百遍。
袁远杉明显没料到我的这幅德行,满脸诧异地抬头看我,我心想今儿个我的美少女形象反正是栽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看过去:“看什么看!快报上你的姓名班级,我还有事呢。”
他欲言又止,在等了将近两分钟无果后,我作势拉起夏衣就往门口走,刚打开门的时候,终于迎来了今天最大的一个战果。
“我叫袁远杉,高三3班。”
我朝夏衣使个颜色,她瞬间领会,急忙说:“我叫夏衣,高二7班。”
依然没有回答,夏衣有些抹不开面子,直接跑下了楼,我看着她失落的背影,回头瞪了袁远杉一眼,正准备追夏衣而去的时候,听到了我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他在我背后,看着我的背影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愣愣地回头看他,在我满是疑惑的表情里,他朝着我局促一笑。
他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