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西归阳光悄然射入简陋的茅草房房中,房中没有太多陈设,唯有一位酣睡不醒的年轻人。
知道西落的日光微微照在他脸上的时候,年轻人才恍然若觉,缓缓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缓缓而道。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今日又是一场好睡,这里果是舒服许多……”
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年轻人一挥手,随即起身,本来和衣而睡总会有些不便之处,但若是这时看去,却可见他的衣饰平整,丝毫不见皱褶。
这是一身白衣文服,一般而言多位风流才子所穿,但此人对此却似乎没有所觉,穿着这么一身,当即就到了自家屋后的几亩田地间,也不顾泥水沾衣,就这么毫不犹豫就亲自下地干起活来。
晚归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都不禁摇摇头,虽然这样的情景已经不是第一见到,好心劝说的人更不知道开口过多少次,但这自一年前搬到自己这荒山野村的年轻人似乎就是不听,最后让所有人全都自感觉到无奈。
“天上有一日,地下已一年,但见日阳升,莫见月中明。”
立足于田间,这一日年轻人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再是默默耕耘那块并不肥沃的土地,只微微昂首看向南边一高山,神色之中隐隐流出一丝怀念,良久之后,方才轻言一吐。
“天规森严,莫敢违从。帝君固然圣明,但却只见到高高九重之座上,却未曾低头俯瞰,不知天地逍遥为何物。前事种种,便让其如流水而去,今生此身,逍遥自在!”
不知为何,随着口中轻言,这年轻人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别样精神,就如同八十老者可还童一般,前后差距,几可让人判若两人。
“若离哥?”
蓦然间身后传来一声怯生生地话语,回首看去,却是一个约莫六七岁大的女童,女童身上倒也算不得单薄,只是身形瘦小,显然平日间并没有多少肉食。
“呵呵……原来是小丫。来,这些肉干拿去尝尝。”
这丫头乃是村头张家幺女,村里人对于君若离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人都是有些敬而远之,唯有这个丫头却是不怕生,所以每每相见,君若离都会给予她一些吃食。
一开始这丫头还不敢接下,数次之后,才不再拒绝,不过每次接过之后,她都会如同这时一般,直接收到怀里,露出甜甜的笑容。
“谢谢若离哥,哥哥姐姐们和我都很喜欢若离哥的肉干呢!”
微微颔首,张家一家五口人,虽然过得拮据,但对于子女之间却没有太多偏袒,一家人甚是和睦,只不过对于君若离,他们家的其他人也同村里的人一般敬而远之,不敢靠得太近。
“小丫头,是村里面有什么事吗?”
君若离知道,这丫头虽然不怕生,但在这时天色已快暗了的时候,她的家人可不会放心让她到这里来。
“哦,对了!若离哥,村长说里来了一群高僧,说是要为全村人祈福,村长让我通知所有人都赶紧去呢!”
“高僧?佛宗自西来之后就此昌盛了起来,与道门嫡传也可谓势均力敌,如今却连这偏远之地也不肯放过吗?倒也有趣!”
君若离乍然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之际也不由得自一笑,倒让旁边的小丫头颇感莫名,想要问君若离在说什么却又不敢。
“走吧。去看看高僧们要做什么。”
君若离微微一笑,拉着小丫头大步就走,说也奇怪,本来如此疾走往往会让小丫累得气喘吁吁,但被君若离这么拉着,哪怕直走到村中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疲惫。
这时,在村子中央,十数位和尚正自分别为村中父老祈福,随着他们诵经,道道佛光自他们身上自行展开,佛光落处,村中之人若有病痛,俱都消失。
此非幻觉迷信,而是前来的这些僧侣都有神通佛法在身,虽是诵经祈福,也是为众人解除病痛。
得见于此,村中诸人当即纷纷下拜祈福,要知道,山村偏僻,除非是走上十余里到附近的乡镇上,不然一年当中,也就唯有那么一两次可件云游僧道途经此处。
当今天下佛道皆广为流传,只是这等山村之间,没有僧侣道士主持的佛庙道观,平日间村民想要祭拜也只能是祭拜村中的山神土地庙。
也正因如此,但凡有僧道前来,村长往往都会召集村中所有人前来祈福。
“这一次似乎略有不同。”
在其他人眼中或者只是来的僧侣更多一些,只会为此而高兴,但在君若离的眼中,这一次来者却有些问题。
所谓云游僧,多半只是受戒沙弥,最多如同道门筑基修士而已,但如今前来者,却有一位佛门比丘,虽观其应当是新入此境不久,修行只等同于道门金丹修士,但特意前来,就已经可知对方之意不仅在此。
“若离啊!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就在这时,老村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君若离的身旁,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口对君若离说道。
“方才诸位高僧前来,曾经与我说过,欲在天凤山顶建立一座寺庙,传扬佛法。不过当初你来之时,天凤山顶就已经许了给你。老朽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若多出这么一座寺庙能对村中有多少好处,所以哪怕违约……而且你虽然说要了天凤山顶,却一直未曾有做什么,那里至今一片荒芜。昔时所得,我们愿意全都退还给若离你,如何?”
天凤山顶,方圆百里灵脉汇聚之所吗?
若真要建寺庙,的确是以那处为最佳。
不过若是道门的人前来那倒也罢了,左右一个一寻常灵气汇聚之所而已,算不得什么,但佛宗来人,却要好好计较一番。
更何况对方恐怕非只单单为此而来?
君若离可不信这一段时日自己的功夫会自白费。
“敢问村长,这番话是村长自己所想,还是各位高僧所欲言?若是村长自己所想,不若先让我与诸位高僧说上几句,自行讨论如何?说起来不过区区数亩之地,就算全数捐赠出去又如何?”
方今之世,道佛两教都有大神通,大威能,寻常凡俗之辈皆以之为神仙,种种捐献孝敬却是十分寻常,老村长一听顿时大喜说道。
“这是老朽多事了,既然如此,若离你自与诸位高僧商议就是。”
微微颔首,君若离几步之间已经越过众人,来到了村中正中的圈子之内,对于其他僧侣看也不看,只将目光放在一个矮小如孩童的小僧侣身上。
“这位金丹真人,请了。”
这却是君若离刻意所为,想要看看这僧侣心性如何。
“阿弥陀佛,居士请了。没有想到如此偏远山村之间,又非洞天福地之所在,竟然也有居士这般人物在。不过居士当今不过初自炼气,气转于身,而根基不固。若居士肯将此处让出,贫僧愿奉以居士佛门洗髓炼筋丹一粒,此药乃上好的筑基外药,哪怕修行功法本自平常,也可让人成功筑基。”
小僧侣果然是不惊不怒,无悲无喜,只缓缓向着君若离躬身行礼方自纠正道。
“还有请居士莫以道门分法称呼,我佛门之内虽有修为高低之差,但更重佛法领悟。若居士实在不愿如此,也可称小僧之名,度禅。我知居士方才乃自说笑,如我这等自然不在意,但若修行未到恐生他心,还请居士日后见我佛门之人莫要如此。”
“哈哈,原来是度禅和尚。和尚年纪轻轻就有这份气度,果然不凡。好,日后我定不再如此玩笑戏言。不过我如今虽只炼气一年,身上真元尚自有数,但却也不惧你。至于那什么筑基之药,却也不必,我等修行,修的是行,修的是心,凭着外物固然可逞得一时,却难能长久。”
微微一笑,君若离却是缓缓开口说道,言语之中果然没有半分畏惧退却之意,见此度禅只微微一笑。
“若以此处建立寺庙,也算庇护这一方之百姓,可谓功德无量。不过在下却请问一句,度禅和尚却只为普济此方百姓而来吗?”
君若离如今这番举动,直若如同炼气修士质问金丹修士一般,须知炼气、筑基、金丹都有十重境界之分,修为每差一重,实力相差一分,修为相差一阶,实力相差百倍。
虽然因为所学功法之差,当今之世有所炼气斩筑基,筑基灭金丹之说,但可却没有听说什么炼气修士就可与金丹修士平起平坐的说法。
若真的换了道门的金丹修士,恐怕这时已经心头怒火起。
不过这度禅和尚乃佛门真种子,心性非凡,虽然心头奇怪,但言语依旧十分平和,没有半点羞怒之意,并且还自将自己所来之由全都说了出来,却无半点隐瞒之意。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此来的确有此意,但却不是全然因为此意。贫僧乃自出身圆觉寺,如今修行三十年,侥幸还有几分悟性,得以成就比丘。一月之前,有长老演算天机,最后算到此处有一机缘,固让贫僧前来。”
机缘?
君若离不由得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