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的时候,你开始对我笑了;
危难的时候,你冲上前来救我。
这是不是表示,你开始在我担心我。
这是不是表示,你把我当成可以依靠的人……
经过那次摩擦后,接下来几天里,洛伊扬反而开始正常出房间了。虽然还是没有跟她和妈妈一起吃饭,但她昨晚碰到了他两次,一次是去洗手间,一次是去楼下倒水喝,他们都不期而遇。
他仍对她视若无睹。
她也怏怏地低着头。
星期三早晨,云之爱洗漱完毕,背着书包走出自己的房间。她的头发自然地披散下来,只有头顶的几缕用发夹别起,瞳孔乌黑,廉价红润,浑身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在她经过洛伊扬房间时,那扇门突然打开了!
洛伊扬上身套着一件宽大的T恤,下半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赤着双脚,看样子正准备出来。看到她时,脚步迟疑了一下。
云之爱笑容满面地迎接他的目光,热情地打着招呼:“哥,早上好!”
洛伊扬漠然地转过头扫了她一眼,她又想做什么?难道他给她的警告和惩罚还不足以震慑她吗?
见云之爱丝毫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继续站在那里,他干脆懒懒地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云之爱笑容灿烂,伸出一只手臂做着握手的动作,并且提高音调说:“你好,我叫云之爱,很高兴认识你!”
洛伊扬没有做任何回应,目光深幽地盯着她,挑了挑眉,似乎在猜测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云之爱继续保持着微笑:“你可以不把我当妹妹,你可以把我当普通的人,或者朋友……什么都可以啦,只要不是陌生人。”
洛伊扬别有用意地注视着她,还是不说话。
云之爱呼了一口气,差不多把自己的意思都表明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她说完向他弯下了腰。
“刚才的话当真?”
洛伊扬冷不丁开口。
目光直视着地面的云之爱,顿时一脸诧异,陡然直起身子,目光晶亮地注视着他,不断地点头:“当真!”
“那好,现在我要去逛街。”
云之爱惊诧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要我陪你一起去鞍马?可是,今天要上学呢!”
洛伊扬没有回答她,只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那表情显然在说:爱去不去。
他将双手不羁地插在裤口袋里,大步朝楼梯走去。云之爱看他大有立即就出门的样子,她急忙在他身后喊住他:“等等。”
“干什么?”
云之爱懒得解释,急忙将书包丢回自己的房间,又飞快地跑进他的房间里,打开衣柜取下一件黑色大衣,又选了一条与大衣相配的围巾,然后又找出一双袜子,这才走了出来。
在洛伊扬疑惑与复杂的目光下,她利落地给他套上大衣,再给他系上围巾,在他的周围转了一圈整理好所有细节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样看起来温暖多了……”
但当她的视线往下移的时候,才想起还有双袜子没穿,不过袜子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穿了。
需要他的配合,怎么开口呢?
洛伊扬仿佛猜到她的想法,他竭力敛去眼底的波动,不在理会她,径直走下楼梯,云之爱急忙跟了上去。
颜慈见到他们俩同时出门,显得很诧异,都忽略了云之爱没有背书包这一异常细节。
快要到玄关处的时候,云之爱倏地加快速度在玄关处找出一双洛伊扬的鞋子,急急地说:“今天穿这双鞋子吧。但是先要穿袜子。”
但洛伊扬看都不看她手里的鞋子一眼,兀自穿上拖鞋走了出去。
云之爱无奈地放下鞋子,摇着头跟了上去……
屋外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无情的冷风肆意吹袭,但并没有减少云之爱的热情与兴奋。洛伊扬人高腿长,跨一步抵她两步,刚开始她带着小跑还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但最终她累得放弃了,洛伊扬与云之爱一前一后的身影,在人群里成了两个小点。街的两旁有长长的小摊位,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吃,香味四溢,不少摊位上冒着热气,白色雾气袅袅地飘散在空中。
洛伊扬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摊主马上拿出一个塑料袋殷勤地问:“需要什么?”
洛伊扬随手拿了一根腊肠塞入口中,嘴里嚼着继续往前走,摊主的脸色立即大变:“你还没付钱呢!站住!你听到我说话没?”
云之爱匆匆地从后面跑了过来,边掏钱边问:“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马上付给您,多少钱?”
“两元。”
云之爱掏出钱递给摊主,视线紧紧追着走远的洛伊扬,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就跟丢了。
嘴里有些辣,洛伊扬又走到一个摊位前,要了杯珍珠奶茶之后又大步走开,在这位摊主大发雷霆之前,云之爱赶了上来付完钱。她嘴里又干又渴,也跟着买了杯。
就这样跟着洛伊扬走完了一条街,不知道他随手拿了多少食物,总之在逛完后,云之爱偷偷地看了看自己的钱包,发现里面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站在十字路口,洛伊扬停下了步子,一直到云之爱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也还没有走的打算。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她好奇地问。
洛伊扬没有表情地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子,没有回答。
“那个……伊扬哥,对不起……”云之爱轻叹着,垂着头,冷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你不能再随便拿东西了……我快没钱了。”
习惯了面对洛伊扬时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云之爱小心翼翼地接着问:“这条街……以前伊扬哥常跟妈妈一起来玩对不对?”
洛伊扬心中一怔。
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微僵。
俊毅的脸庞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晨雾。
以前妈妈带他来这条街的时候,他都好开心。每次来,大多数摊位上的小吃他都会吃一些,妈妈则微笑着付钱,帮他擦嘴角的油渍……那样快乐的时光,如泡沫般易碎,再也回不来了……
云之爱一直紧张地看着洛伊扬,发觉他的嘴角有残留的菠萝汁,她立即从口袋里掏出手绢,踮起脚尖,轻轻将他的嘴角擦拭干净。
洛伊扬彻底怔住了。
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仿佛,她在这瞬间触碰的不是他的嘴角,而是他的心灵。
他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缓缓地扣住她刚要放下的手臂。
四目相对那一刻,周围的世界骤然明亮,变得无比温暖。
云之爱的耳边,再次响起那晚妈妈的话:
伊扬的妈妈是因为要去给他买生日礼物,在半路上心脏病突发离世的。当他跟着爸爸赶到医院的时候,妈妈已经不行了,只来得及跟他说完几句话就离世了……
伊扬这孩子啊,之所以这么自责……因为当时他不满意妈妈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大发脾气,他妈妈为了满足他,就打算再去买一份,谁知道不巧就出事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妈妈……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漫天的雪花
行人纷纷惊讶地注视着站在马路边的少年和女孩。
云之爱心疼地注视着洛伊扬的面容,眼角闪现出晶莹的泪光,“伊扬哥……”
听到她的呼唤,洛伊扬忽地回神,他有些慌张地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径直跑向马路中央,张开双手,仿佛要接住那些从天而降的雪花……
云之爱看着路口那盏醒目的红灯,眼睛惊异地大睁着,却毫不迟疑地追了过去……
一辆又一辆急急刹住!
尖锐的喇叭声接二连三响起!
一些司机探出头大骂:“喂,闯红灯!你妈没给你生眼睛还是色盲?!想找死也别害我!”
云之爱慌乱中不断地弯腰道歉,但洛伊扬却仍一直往车流中走去,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上去,一面大声地喊着:“伊扬哥,不要再往前走了,快回来!”
她拼了命一样地往前跑着,终于快要拉到他的手了……
咻——地面摩擦,发出惊心而刺耳的声音!
一辆刹不住摩托车眼看就要失控地撞向她!
云之爱的脸色瞬间苍白!
在危险降临的紧急时刻,她感觉眼前有个黑影扑了过来,将她硬生生地压倒。在要着地的瞬间,那双紧紧环住她身体的手用力一转,两人的位置对调,她被他护在了怀里,而他却狠狠地摔在了僵硬而冰冷的马路上。
摩托车险险地从他们的脚边擦过!
飘着雪的场景中发生这样惊险的一幕,如电影里的慢镜头,刺激而浪漫,深深印刻在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中。
是伊扬哥救了她。此时,她依然被他护在怀里,他的胸膛那么温暖,他的心跳声也格外的好听。
可是,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从他的怀里挣扎着起来,回头一看,发现洛伊扬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云之爱惊慌地捂住胸口,努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几乎忘记了呼吸。晶莹透明的泪珠顷刻间从眼角滑出。
她呜咽着大喊:“伊扬哥,你不能有事……哥,你醒醒,你快醒过来呀……你不能这样……”
不能像爸爸一样永远地闭上眼睛。
不可以离开我……
漫天的雪花,尽情飘落,世界仿佛静止了,突然没有了声音。
数片洁白晶莹的雪花,缓缓落在了洛伊扬的睫毛上,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睫毛微微颤抖起来。。
云之爱跪在他的身边,捂着嘴不断哭泣。
洛伊扬的双眼渐渐地睁开,一眼就看到她哭得一塌糊涂的模样,睫毛上的雪花渐渐化成水,流进眼睛里,浸湿了他的眸子。
他转而凝望着飘雪的天空……
那么,您现在是不是正在天国注视着我?
您一定不放心我吧?所以才把她派到我的身边来,带给我那么多温暖……
他的唇角勾出一道微笑的弧度,但是瞬间消逝,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感觉到有人推了自己一下,云之爱抬起头,立刻又闭紧眼睛用力揉了揉——伊扬哥怎么坐起来了?!
刚刚他分明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的……难道他没有事,那太好了!!
“哭得真难看!”
丢出这几个字之后,洛伊扬就酷酷地站起身,将怔愕的云之爱甩下,拽拽地朝前走。
“知道啦!我不哭就是了。”云之爱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连飘舞的雪花都变得温暖起来,“伊扬哥也要答应我,以后可别再这么吓我啦!”她大声地喊完后,又吃惊地大叫,“啊,伊扬哥,等等我,不要再走过去了,有警察!”
最终,洛伊扬还是被值班的警察拦下来了。
“为什么闯红灯?你是打算就这么耍赖下去是吧?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不良少年我见多了!”二十来岁的年轻警察在质问了眼前始终闭口不语的少年好几回后,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要动真格的了。
这是,跑得几乎喘不过气的云之爱,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插身到洛伊扬与警察中间,她不停地弯腰道歉后,赶紧解释:“警察哥哥,请不要跟我哥计较,他不是故意不回你的话,事实上……他基本上不跟任何人说话的,他有……”
自闭症?好像是这个词吧?但他好像已经好多了不是吗?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年轻警察却兀自猜测起来:“原来是这样,他脑子有问题?”
“才不是!他啊……”云之爱正要严肃地辩解清楚,却发现洛伊扬已经目无中人地转身走人了。
“警察大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哥他行事有点怪癖,我竭力阻止他的!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好了好,快点把他带回家,有病就别让他出来到处乱走!”
“他才不……”
云之爱发现洛伊扬越走越远,她不想再浪费一分钟时间,赶紧追了上去。
“伊扬哥,等等我!”
……
洛伊扬在一家服装店的橱窗钱停住脚步,凝望着橱窗里模特身上的一件紫色外套。云之爱走过来轻轻扫去他发丝上的雪,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睛顿时一辆,赞叹地说:“好漂亮哦!”
洛伊扬倏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店里,营业员小姐走过来笑脸相迎。
“欢迎光临!”
洛伊扬兀自走到橱窗里,打算将那件紫色的衣服从模特身上取下来,营业员小姐赶紧制止他说:“等下!呵呵,先生,那种款式的后面仓库里有,我马上拿给你。而且那衣服穿在模特身上,多少都沾了些灰尘。”
洛伊扬用凌厉的眼神瞪她一眼,营业员小姐顿时一个哆嗦,转身立即朝仓库冲去:“我马上拿衣服出来。”
等她一进去,云之爱就连忙靠近洛伊扬,在他耳边小声说:“伊扬哥,我们没钱了,这衣服一看就知道好贵的……”
洛伊扬却不说话,双手环胸,倚靠在收银台上。
云之爱跺着脚,焦急不已:“伊扬哥……”
这时,营业员小姐已经从里面出来了,她一边打开包装袋一边说:“你们真有眼光,看中了这件衣服,是我们店里限量版的。仓库里就剩这一件了,小姐你试试不?”
“不不,不用了……”云之爱慌忙摇手。
洛伊扬却二话不说,夺过营业员小姐手中的衣服塞到她手中。
云之爱怔怔地看着他。
他也紧紧地盯着她,仿佛她不穿这衣服,他就不会罢休。
云之爱不安地攥紧手中的衣服,惴惴不安地走进换衣间里,脱下自己身上的粉色外套,再将这件紫色的外套穿上,然后慢腾腾地走出来。
洛伊扬远远地凝望着她,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云之爱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自己整个人焕然一新,漂亮了许多,微微地愣住了。
洛伊扬缓步走近了她。
她有点不敢看他,垂着头小声问:“我还是去脱下来吧。”
本来想问好不好看的,但话说到嘴边就变了。
他没有回答她。
她的心不由“怦怦”地跳着,忍不住仰着脸看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学会从他的眼睛里读他的思想,洛伊扬有一双能说话的眼睛,虽然很多时候都隐藏在凌乱的头发下。但她已经学会努力捕捉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东西,就像现在,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过关”二字……
云之爱欣慰起来:“伊扬哥喜欢我穿这件衣服吗?”
她似乎一下子忘了根本没有钱买这件衣服的事。
她只在意,他高不高兴。
洛伊扬有些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最后又将目光移回到她的身上,倏地伸出修长的手臂,快速搭在她的右肩上。云之爱疑惑地看着他,他的手渐渐从肩膀上沿着手臂下移,一直到她的手掌心,悄悄握紧了她的手。
云之爱顿时感觉一股热流从心间直涌全身!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
粉嫩的脸颊上染上了樱花般的颜色。
洛伊扬微微勾起唇角,朝她转过脸去,下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柔和弧度——这一幕如慢镜头般,在她的眼前播放。
云之爱回过神来,恍然大悟:“伊扬哥,你笑了你笑了!我看见你笑了!”
她被他拉着往前走,紧紧跟上他的步子,一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想要再次看到他脸上的笑。
他们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店门口……
营业员小姐发觉不对劲,嚷道:“这件衣服780块!”
洛伊扬拉着云之爱突然加快了步子……
“跑!”
这个字他说得非常短促有力,脸上带着一丝恶作剧的戏弄。
云之爱几乎是被他拽着往前跑得,她不时听到身后传来那个营业员气急败坏的声音,心里又害怕又紧张!
伊扬哥怎么可以这样!
“喂!还没付钱呢!快把衣服脱下来!”
那营业员小姐气得要抓狂的样子追了上来,但由于脚上穿着高跟鞋,别说能追上,不摔倒就万幸了!
“伊扬哥,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停下来,把衣服还给人家!”
云之爱想甩开洛伊扬的手,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云之爱无奈极了,只有掏出所剩无几的钱包往后一扔,然后大声说:“对不起,这衣服我会还给你的!如果穿坏了,我就赔你钱!”
洛伊扬紧紧握住她的手,飞快地奔跑在满天雪花的世界里,他的黑色大衣张扬地荡起,额前不羁的发丝被吹到两侧,露出一张年轻而叛逆的脸庞。云之爱发丝上的发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获得自由的头发在空中优美地舞蹈。
他们跑过一条街,最后来到一个大广场前才停下。
两人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吐出淡白色的气息。
透过飘落的雪花,出神地看着彼此。
片刻后。
两张脸不约而同地笑逐颜开。
云之爱觉得,就连她最喜欢的雪花都没有哥哥的笑容好看。
她比洛伊扬看起来要兴奋得多,她在雪花中一蹦一跳,开心地说:“哥哥的笑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之爱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
这是比雪还要唯美浪漫的两个字呢。
洛伊扬假咳了下,恢复冷漠的表情,说:“你给我记着,要是敢把这衣服还回去,有你好看!”
云之爱停下肢体动作,朝他吐了吐舌头:“伊扬哥这个时候真的好像是一个坏人!”
洛伊扬不为所动,不管她怎么说,他也不以为意,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是好人。
云之爱认真地说:“不过,我也不打算送回去了。”
虽然说起来有点不光彩,但是,这可以说是伊扬哥选给她的礼物吧,她要天天穿才是呢。不过,应该要省下零用钱才能凑齐这件衣服的价钱吧。
但是想起刚刚那一幕,她又不由地偷偷笑起来。
当天晚上,颜慈看到女儿身上的新衣服,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显得很高兴,将那件衣服欠的钱给了她。
于是第二天,云之爱起了个打早,决定去把钱还给那位着急的店员,就比平时早出发半个小时。
一路上她就在想,今天应该不会那么巧,又在路上看到那辆银色的凯迪拉克吧?果然不出所料,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她并没有碰到龙泽。
她突然意识,这也许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把时间和他预想的错开就可以了,为什么以前那么笨竟然没有想到呢?
绕路去还钱后,再转车去学校,时间刚刚好。
当她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班上的女生,正几群几群围在一起,讨论的几乎都是一件事情:
“咱们龙泽王子要开钢琴演奏会了!我要是能进去的话——就死而无憾了!”
“少做梦了,你死也没用啦!人家那场钢琴演奏会分明就是为上流社会的贵族开的嘛!”
“而且门票只有一百张!就连贵族都要竞选一番吧!”
“看来这将成为咱们圣泉高中学生本年度最遗憾的一件事了!”
……
龙泽要开演奏会了?
云之爱的脚步顿了一顿,才继续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坐下后,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翻开今天要讲的课程做预习,但是耳边还是会时不时传来那些女生的声音。几乎一个上午,除了上课的时间外,不对,上课的大部分时间,女生们也都在偷偷讨论着龙泽演奏会的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是讲八卦最好的时间,云之爱想清清静静地吃饭,于是便端着饭盒走出教室门。
她刚走下第四层阶梯,踏出的一只脚就僵在了半空。
龙泽站在楼下,一如既往的俊美,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高贵王子。
云之爱有些心虚地慢慢绽开笑容,说:“好巧,在这里遇见了你。”
龙泽轻轻摇头,嘴角上扬:“不是好巧,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云之爱心里微微有些心虚,她走完脚下的几个阶梯,与他面对面的站着,轻声问:“为什么找我啊?”
“今天我在路上等了你两个小时,都没有见到你,以为你没来上课呢……”
云之爱不由睁大眼睛看着龙泽,然后努力掩饰内心的歉意,说:“啊,那个,其实是这样子的,今天因为有事起得有点早了,所以也就来得有点早,没想到你会在那里等我那么就,真是抱歉哦。”
她自己也觉得,说出来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
“呵呵,好像是我有点笨呢,你平时六点半就走了的,我却等到了八点半。”
“那你不是迟到了?”
“特长班八点前基本上是自由活动。”
“哦……那么,下次的话,你就不用等了。”云之爱尴尬地笑了笑。
龙泽目光里含着深深的柔情,仿佛能将所有的东西融化,语气里又带着令人心醉的忧伤:“之爱,你为什么要躲避我呢?”
云之爱心里顿时一慌,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我为什么要躲避你呢?”
“真的没有刻意躲避我吗?”龙泽不确定地问,眸子明亮了些。
云之爱硬着头皮说:“没有。”
“你脸红的时候,真可爱。”龙泽意味深长地说。
云之爱立即捂住自己滚烫的脸,肯定红到了耳根处吧……她一说慌就脸红……
她长长地吸口气,嘟着嘴,沮丧地说:“好吧,我就说实话吧,事实上呢,我不想每天都和你同一时间到达学校,早晚会被同学发现的,那样就真的麻烦了。你知道,你的人气那么高……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今天会在那里等那么久……”
龙泽明白了,不由温柔地一笑:“我很希望每天和你一起来学校,不过,如果实在让你为难的话,那我也不能勉强了。”
“也不是啦……”云之爱一时之间都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是要去吃饭吧,我带你去个地方。”龙泽眨了眨眼睛说,“那里很安静的哦。”
“好啊。”云之爱想,如果这会儿再拒绝他,也实在说不过去。
四季常青的香樟树。
茂盛的枝叶在这萧条的冬季里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云之爱与龙泽并排坐在香樟树下的白漆木椅上,云之爱手里捧着饭盒,却迟迟没有打开,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一旁的龙泽,颀长的身材,完美的坐姿,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白色的镶嵌水晶钻石的外套更加映衬出他的耀眼,被光华笼罩着的他,圣洁而梦幻。
“这是送给你的。”
龙泽送给她一张有着华丽图案的票。
云之爱看了看他手中的票,然后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龙泽微笑着解释:“这是我在圣泉高中体育馆举行的首场钢琴演奏会门票,非常希望你能去。”
云之爱略微惊讶,在同学们的眼里,这样一张钢琴演奏会的门票该是多么的珍贵。他却轻易送给了自己。
龙泽见她不说话也不接手里的票,于是问:“是不是不方便去?”
云之爱回过神,赶紧接过他手中的门票,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啦,只是感到太惊讶了,你居然会送我演奏会的门票。”
龙泽笑了笑:“喔,是吗?其实不必惊讶,这不过是一张区区的门票而已,更重要的东西,我都愿意给你。”
云之爱眼中异光流动,赶紧垂下头去,攥紧恶劣手中演奏会门票,低声说:“谢谢。”
“快吃饭,不然要上课了。”龙泽提醒她。
云之爱这才想起来,边打开饭盒边问:“你呢?”
“我吃过了。”确切的说,是在吃饭的时候,想到要来找她谈谈,然后就没有再吃下去而赶来了。
“好快哦。”
虽然是妈妈给她做的她最喜欢吃的几道菜,但是,云之爱此刻并没有什么胃口,慢吞吞地扒拉了几口。
“是妈妈给你准备的午餐吗?”龙泽在一旁问道。
“对呀。”云之爱也随口问他,“你也是吗?”
龙泽摇头,俊眉的面容仿佛在瞬间染上了一层晨雾,使他脸上的那抹微笑看起来有点虚无,他移开目光,仰着脸说:“……不是呢,虽然我家有位无可挑剔的厨师,会变着花样做各种各样好吃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
“啊?”云之爱颇为惊异,儿子怎么可能连妈妈做的饭都没有吃过呢?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怅然的事情。
她心里一惊,她怎么会想到“怅然”两个字呢?
富裕得像贵族一样的人家,哪家不是佣人保姆一大堆的呢?当然不用女主人亲自下厨啦。
她收敛住自己的大惊小怪,微笑着说:“那我猜你妈妈在事业上一定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吧。”
龙泽闭上眼,勾了勾唇,不说话。
云之爱继续猜测:“那就是名媛出身喽,很漂亮,很有气质的那种?”
龙泽睁开眼睛,凝视着她说:“你倒是分析得很清楚呢。”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的吗?”
云之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埋头吃了口饭。
名门贵族里的太太就那么几种,一种在商场上绝对是狠角色,浮起两个一起管理经营着自己的公司;另外一种呢,就是所谓的门当户对,以公司利益或者种种原因而成就一个家庭;当然还有一种是长得非常非常漂亮的灰姑娘,事实上,真正的灰姑娘嫁入豪门的事例,都不敢确定有没有呢。
“我妈妈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相当有气质,参加各种派对,她总是所有贵妇里最耀眼的那一个……”
云之爱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皎洁的笑容:“你像你妈妈对吗?”
龙泽脸色微僵,却突然笑了笑,说:“可能吧。”
有片黄色的枫叶在空中慢慢悠悠地飘着,他的目光跟随着那片香樟叶,看着它慢慢地往云之爱的肩膀处落去……
白皙修长的手掌翩然伸出,轻轻接住那片香樟叶。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他突然发觉云之爱的表情僵硬起来,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直勾勾地盯着某个方向。
龙泽俊美的脸庞也随之转了过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穿着一件极有个性的黑色大衣的少年,面容英俊却冷漠,碎发凌乱,随意地落在额前,被遮挡住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但少年四周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却比冬天的空气还要冷上数倍,几乎令人窒息。
云之爱呆愣着,不自觉地轻轻呢喃出他的名字:“伊扬哥……”
手中的饭盒也无意识地跌落到地上。
她的反应有些异常了。
龙泽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视线从冷漠少年的身上转到云之爱的脸上,疑惑地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云之爱仿佛没有听见他在跟自己说话似的,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个远远站着的少年,满脑子除了他,装不下其他的任何东西。
“之爱?”
龙泽看她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轻摇了一下。
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的黑衣少年,见到他这个动作,突然带着凌厉的寒气迅速地冲了过来!
洛伊扬停在长椅前,冷冷地打量着龙泽,一种前所未有的戒备自他的眼神中燃起,带着很浓的敌对情绪。
那只放在云之爱肩膀上的手……
他有种立马要拿刀砍掉的冲动。
洛伊扬表情阴冷地将龙泽的手一把拂开,然后又将云之爱拉起来,霸道地把她拽到自己的身后。
“你是谁?”
洛伊扬粗鲁的动作让龙泽微微地皱了皱眉。
云之爱急忙回答:“他不是坏人。”
他说完,目光又转向洛伊扬,问道:“你怎么会到学校里来?”
洛伊扬却压根不回答,紧紧拉住她的手就走。云之爱试图挣开他:“有话好好说,你放开我!”
但是她发觉她越挣扎,他就抓得越紧,她的手腕处都开始疼了。看了一眼愤怒的洛伊扬,她清楚他的个性,再挣扎也没有用,干脆放弃了,任他拉着往前走。
龙泽担忧地起身追了过来:“之爱。”他的神色疑惑不已,看样子还是把洛伊扬当成坏人了。
云之爱忙朝他挥挥手:“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回教室去吧,演奏会那天,我会去的。”
她看了一眼龙泽,香樟树下,高贵圣洁如王子的他,欲言又止地站着,望着她身边的洛伊扬,神态复杂。
湖水神秘而幽蓝,柳树柔软的枝条弯下,在水边形成优美的倒影,偶尔一阵风吹来,湖面浮起一层层涟漪,柳枝像个矜持的少女舞动着。
洛伊扬拉着云之爱一直跑到湖边才停下。
被他一直拉着跑的云之爱,一颗心“突突”地跳着,双颊通红。这么冷的天气,她的额头上竟然溢出了细细的汗珠。
“喏,给你。”
她的目光从钥匙转到洛伊扬有些不自然的脸上。见她不接,洛伊扬干脆将要是一把塞入她的手中。
云之爱一脸的不解:“伊扬哥今天为什么来学校?”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认出来是家里的钥匙,感觉有些不对劲,开始担忧起来。
“是为了送钥匙给我吗?可是为什么要给我?!妈妈呢?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伊扬哥你告诉我!”
“你很啰嗦。”洛伊扬侧过脸,不看她,也终于肯放开她的手。
他从云之爱的身边走开,一种属于他的清香气息在她的鼻尖拂过。
云之爱转过身去,对着洛伊扬渐渐走远的背影大声说:“伊扬哥要早点回家哦,我要去上课了。下课后会很快回家的。”
洛伊扬继续向前走着,一直僵硬的表情,隐约有些微动容。
云之爱心不在焉地往教室走去,手里攥着钥匙,总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对。不然,伊扬哥为什么要大老远地把钥匙送到学校里来呢?
他不是一直在家吗?她要钥匙做什么?
难道……
云之爱被自己心里猛然迸出的一个想法给吓坏了,她赶紧摇摇头。
他不会离开的……
不会的不会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云之爱的心一刻都没有安宁过,一直惶惶不安。老师特意点她的名让她回答问题,她几乎连题目都不知道,也没有心思看题目,老师只能失望地让她坐下。
她觉得这个下午,简直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挨到放学的,铃声一响,她就立刻背着书包往教室外冲,飞快地跑到学校门口时,她被拦住了。
倚靠在银色凯迪拉克车上的龙泽似乎等她好一会儿了,看见她跑过来,他立即直起身子,温柔地注视着她。
他关切地问她:“什么事这么急呢?”
云之爱茫然地摇了摇头,慌乱地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直觉有事情发生一样。”
龙泽有些担忧她,执意说:“我送你回去吧,这次别拒绝我。”
坐在龙泽的车上,看着车子飞快地往回家的方向行驶,云之爱那颗疯狂跳动的心,似乎渐渐安静下来了。
龙泽沉默地开着车,目光却忍不住则过去停在她的脸上,他几乎可以久久地凝视着她,因为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龙泽装作随意地打招呼:“喂,之爱。”
云之爱恍然出神,迟钝地回应:“嗯?”
“不要这样。”龙泽顿了下,将车速度加快了些,“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睛里什么时候能看得见我就好了。”
云之爱怔了怔:“我一直都能看见你呀,你长得那么好看,不想看见你都不行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龙泽紧紧地握住方向盘,艰难地说,“我的意思是,是你心里的那双眼睛……仔细想想好像挺贪婪的呢。”他希望,她能真正的把他看进心里,装进心里。
“那、那个……这样啊……”
云之爱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这个时候她却没有太多心思去细想,在她犹疑间,车子已经驶入“水岸花都”,缓缓在家门口停下。
云之爱毫不迟疑地下了车,提着书包,习惯性地上前按了下门铃。
里面好久好久都没有反应。
“妈妈!伊扬哥!”她一面喊,一面慌张地拿出钥匙开门。连锁孔里的钥匙都忘记抽出来就往屋里跑去。龙泽十分担忧地下车,替她抽出门上的要是,疾步追了上去。
咔嚓!
大厅白色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云之爱站在偌大的客厅里,心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电视是关着的,沙发上没有人,厨房里也并没有往日回家时散发出的香喷喷的味道……
她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心里的恐惧像黑洞一样快要将她吞噬,她失声颤抖地大喊:“妈妈……伊扬哥!你们去哪里了?回答我!快回答我!”
她的声音越喊越大,却也显得更加哽咽沙哑……
龙泽匆匆地走了进来,渐渐顿住脚步,凝望着她的背影。
云之爱断断续续地哭泣着,然后无力地蹲下,抱着自己的双膝,巨大的悲伤令她肆意地痛哭起来……
走了?
真的走了吗?
妈妈……伊扬哥……
就像爸爸一样,一声不说就那样离开了她?!他们去那里了?
她一直好乖的啊,为什么要抛弃她呢?
龙泽缓缓走近她,俊秀的眉宇间透着一丝抹不去的担忧。他走到她的身后,张开双臂将她娇小的身体环在臂膀中,左脸贴着她柔顺的发丝,呼吸着她发丝散出的清香,温柔地说:
“之爱,就算发生了再严重的事情,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云之爱靠在他的臂膀里,无助地哭泣着,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轻泣声在偌大而寂寥的客厅里回荡。
“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之爱是多么好的女孩子,老天爷不会忍心这样对之爱的。也许你的家人,真是临时有事或者旅行去了呢……”
龙泽温柔的声音徘徊在她的耳边,就像有魔力一般将她恐怖的思绪渐渐抚平,虽然她还在哭,却不像开始那么害怕了。
嘭——
客厅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龙泽迅速回头看去——
洛伊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似乎刚从超市购物回来,看到客厅中的两个人,那张冷俊的脸上顿时像是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哭得有些虚弱的云之爱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从龙泽的怀里挣扎着抬起头来,见到门口的洛伊扬时,泪眼迷蒙的眼睛刹那间像是星光一样闪亮起来,她兴奋不已地朝他跑去。
“伊扬哥!”
可是洛伊扬却没有理会她的呼唤,他往前迈了几步,将手中的袋子随手扔到地板上,袋子里立即洒出各种饮料、蔬菜、零食……
洛伊扬一直走到龙泽身前不远处,然后一手指着门口,冷冷地宣布:“这里不欢迎外人,马上给我滚!”
云之爱吃惊而责备地瞪着他:“伊扬哥,你怎么这样说话?”
在洛伊扬的怒目注视下,龙泽看了看之爱,再看了看他,似乎在猜测着什么。
然而,洛伊扬片刻都等不了,眼中怒火熊熊,仿佛能燃烧掉整个宇宙!
伊扬哥是真的生气了!
云之爱的心里不由慌了,忙用催促的目光注视着龙泽,极为尴尬地说:“龙泽,请你先出去吧。”
龙泽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加上洛伊扬的态度表现得如此明显,他不想之爱为难,控制住情绪勉强笑了笑,说:“好。”
当龙泽从洛伊扬身边走过时,他的优雅从容与洛伊扬的冷酷无情形成鲜明对比,宛如一个身处圣洁的世界里,而另一个则注定隐没在黑暗中。
云之爱有些犹豫地瞥了洛伊扬一眼,迅速地跟上龙泽,将他送出大门。
“之爱……”龙泽的手放在车门把上,却迟疑地没有拉开,会有注视着云之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云之爱低下头去,神色非常惭愧:“今天真的非常对不起……我哥的脾气有时候就有点差,不,也许是很差。但是,他是个好人,没有恶意的,我也觉得他今天对你太没礼貌了……”
“你哥?”龙泽仿佛只听到了她话中的这两个字,立即欣慰地一笑,“他是你哥哥吗?”
云之爱小声回答:“是。”
“你们两个看起来不怎么像呢。”回想起今天在学校里洛伊扬去找之爱的情形,龙泽直觉这两兄妹之间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呵呵。是吗。我没有伊扬哥那么好看。”云之爱依然低着头,呐呐地说。
“胡说!之爱更好看!好了,你进去吧,外面很冷呢。”
龙泽带着宠溺地轻轻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温柔的笑颜将人带到了春天。
“那你小心开车。”云之爱冲他摆手道别。
“好,再见。之爱。”
龙泽做回车里,缓缓发动了车子。
他一直在后视镜里注视着云之爱,直到车子拐弯,再也看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