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卫像木头人一样，理也不理这位位高权重的王大人。王闵与尸体共处一室，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晚，第二天宦官前来送饭，几乎被王闵的样子给吓坏了。头发蓬乱，眼光涣散，见到宫门打开就连忙往外扑去。
北燕从迟城打到帝都的路程，并不是料想般的顺利。出了迟城不久，他们就遭到了接二连三的袭击。北燕大将军耶律信将草原十二部的人马派出去大半，与臻朝的各路人马作战，饶是如此，一直到了第五天，他们才终于赶到了帝都的城下。
西北。
顾瑾宁和樊立还有随行的其他人正赶着驴车，来到了死亡地带的边缘。
这里还像他们离开时的那样死寂，隐隐的腥臭味飘荡在空气中，这些拉车的驴子都走得心惊胆战。地上的枯草里，散落着被野狗或者是别的什么啃食得残缺不全的骸骨。秃鹫和乌鸦一只只蹲在叶子全部掉光的树叉上，活像一个个腐烂发臭了的变质果实。
顾瑾宁他们避开了村庄，直接在小乙的引路下奔向最近县城的粮仓。他们不敢想象当初炼狱一般的城镇和村庄，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驻军大院需要足够过冬的粮食，他们必须往前走。
前面就是一个驻军的小县城了。顾瑾宁叮嘱队伍在河边停了下来，从衣襟上撕下布片，沾上水，将口鼻都捂起来。虽然现在是冬天了，但是大规模尸体聚集的地方，必然容易滋生瘟疫。他们需要对驻军大院的人负责，首先却要先对自己负责。
樊立在河边寻找到了一些艾草。众人用石头把那些艾草砸成泥，夹在被河水浸湿的布片里，权且承当一个简易的过滤口罩。
艾草有杀灭细菌和病毒的效果，这样简陋的条件下，他们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小县城的门却是大开着的。地上斑斑的血色马蹄印记，被那些循着血腥和臭味的野狗舐去了大半，只留下了一些浅浅的黑色印子。顾瑾宁抬头望去，只见小城大门中央的正上方，挂着一块匾，匾上写着：白马县。
小乙的家里原本是粮贩子，自幼在这些地方厮混，当下就带着众人目不斜视地穿街过巷，直奔向白马县的粮仓。艾草的苦涩清香充满了众人的口鼻，将整个县城里浓郁的臭味好歹抵消了很多。
粮仓门口，两个军卒的尸体形状凄惨地倒在地上。为了运粮方便，他们不得不将这两具尸体挪开。浓郁的臭味和血水在挪动尸体的一瞬间涌了出来，两个军卒按耐不住，“哇”地一声奔到一旁呕吐起来。他们拿下包在脸上的湿布，更强烈的臭味一下子包裹住了他们，这两个人蹲在墙角，一个一个比赛似的哇哇直吐，胆汁都吐出来了。
无奈之下，又上前两名军卒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粮仓门前清理出可供驴车进去的通道。大伙儿把驴车赶进粮仓，只见地上堆着大堆的粮食，也有一摞摞用麻袋装好的粮食，打开一看都是新粮。
忙忙碌碌地把九辆驴车装得满满的，他们就连忙赶着驴车往外走去。实在是这里的臭味让人太受不了了。没过多久，连包脸的湿布和里面的艾草也透出了一股臭味。
出了白马县城，才都缓过一口气来，纷纷拿掉了脸上的湿布。他们在河边停了下来，休息了一番。太阳升到了正南方，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但是这些人谁也没有胃口，纷纷在河边洗手洗脸，解开衣衫，让凉风吹走身上的臭味和汗味。
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跑。不过九驴车的粮食，也仅够驻军大院不到一个月的口粮。这片地方，怕是还得多来几遭。
正在这时，一声悠长又惊慌的嘶鸣响了起来。顾瑾宁一下子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停止了交谈，仔细地听着。没过多久，果然又传来了一声嘶鸣，这声音比方才更惊慌，更短促了一些。
“是马的声音。”一名军卒说道。
“对，我想起来了，白马县有一个军马场，就在县城的南边。”小乙惊叫一声，跳起来说道。
樊立也向前走了两步，说道：“白马县以马出名，就算被北燕军屠戮了一些，可是夜里黑暗，马又是很有灵性，跑得够快的话，也许能为我们留下一些。”他看了看旁边的顾瑾宁，眼神交错，便互相明白了对方一模一样的想法。
甜水镇牲口不多，就连整个嵇城也没有多少马。如果能找到幸存的马，驯服它们，不但可以多运一些粮食，幸运的话，还可以为甜水镇组建第一支骑兵。
这些幸存的马，他们势在必得。
当下，就留下了五名军卒看守驴车和粮食，其他的人向着嘶鸣的声音赶去。跑了好一会儿，顾瑾宁和樊立等人攀上一道缓坡，都累的气喘吁吁起来。这时，小乙喘着粗气坐在了草地上，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前面的缓坡下方喊道：“看！”
不用多说，大家都看到了。几只毛发锃亮的野狗正围着一匹白马，嘶吼着准备攻击。这些野狗也许本来是百姓家养的家犬，没了主人，以食腐肉为生之后，变得愈发狰狞丑陋起来。那被围在中间的白马四蹄颤颤，马毛被汗水浸湿了，也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只野狗呜咽着想从背后袭击白马，却被白马灵巧地躲开，后蹄一蹦，将它踢了出去。其他的野狗嘴里都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作势欲扑，白马在包围中左冲右突，就是冲不出去。
不过一会儿，连顾瑾宁他们也看出来白马的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落败了。
他们决定出手救下那匹白马。樊立伸手摸出了一支羽箭，缓缓地搭在了弓弦上，“嗖”地一箭，贯穿了一只野狗的头颅。其他人纷纷动作，不多会，已经连一个站着的野狗都没有了。
白马也被这飞来的羽箭吓得不轻，等到所有的野狗都纷纷中箭倒毙，它转过头惊慌地看了看顾瑾宁这边，然后壮着胆子走出了野狗的包围圈，撒蹄就往南方狂奔起来。
白马受了惊吓，一定会逃回马群的聚居地。它的体力已经不多了，跑不了多会就得慢下来，顾瑾宁他们还是很有希望追上去的。一行人没有说话，背好弓箭，追随着白马的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