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孟州军府大堂。
杨永夜身着一套黑底四爪金龙袍端坐在主位,一手端着茶,一手搭在桌案上,脸上有几分惬意。
“不知永夜独自来此有何要事,你要做什么只管说一声,孟州这边的机要人员若是不够你用,我再从别的地方调人。”左听松看杨永夜突然来此,主动让出了主位,自己坐在客座上平常对待,毕竟也算是熟人了。
杨永夜是当朝梁皇第十三子,也是梁皇最小的孩子。他从小聪慧过人,深得梁皇的喜爱。成年后因为他行事雷厉,被封为景王。值得一提的是,梁人为了避免王爷拥兵割据,对待王亲都是封官不封地,封王取字完全看皇帝喜好,而景字完全看得出梁皇对他的喜爱。
20年前,梁国出现了一起大案——太子党争案。在这起事件中,太子和三皇子个子营私结党,培养起了自己的一方势力,由于梁皇不管不顾的态度,两方势力最终大打出手,在梁都深夜开战。在当晚,双方战死过千人,皇子死7人,整个大陆为之震动。梁皇遂大怒,又将活下来的为首两人赐死,13名皇子中,仅剩4人。而4人中,二皇子因为血债太多而愧疚,出家梵音寺;七皇子如今总管西江防务,却不得梁皇喜爱而未能封王;十一皇子经历党争那晚疯狂,被吓傻,精神失常。综上,南人怎么看景王都是继任的唯一选项,但是明白人都知道,梁皇不会把皇位传给景王,因为景王对皇位不感兴趣,他只喜欢修行和“情报工作”,这可是他的两大爱好。
“我的那些个手下,虽然人少,却是够用了。这次来就是抓个要犯,没什么大事,倒是你我好久不见了,可惜这次时间不多,等来日你回梁都我们再细细商量一下世孤的事情。”
“世孤的事情好说,只要有你支持,世孤不会有竞争对手。”
“那…你在左家也不会有竞争对手了。”
左听松马上站了起来,走到杨永夜身边低头耳语:“飞升者的事情你怎么看?”
杨永夜干笑了一声,走到院边,向着西边的火烧云看过去了。
左听松有些急了,忍不住又小声问了一次。
杨永夜笑到,“这些关于飞升者的传闻我一个都不会信,什么吉兆,什么当兴,那个小家伙不也和书里写的那些完全不一样吗?你们这些人,真是有些无趣了。”
“但是那把剑很特别,我家老爷子手里那把也没这么奢侈,没人知道南天这片土地上还有没有凤凰的存在。”左听松回忆着那天观剑时的景象,“那凤血淬炼后的独特纹路,和《名器传》里记录的一模一样,剑出鞘之后伴生的凤鸣,更是难以混淆。”
“好剑总要有个配得上它的主人,我明天去看看这个小家伙,若是配不上这剑,我会把他送给一个配得上的人。今夜我就住你府上,不胜麻烦了。”
“永夜你还和我客气什么,你我相识快一个甲子了,你又贵为王爷,住在这也是我的荣幸。今夜还是老规矩,不会下人打搅你的,放心吧。”说完,左听松就去找管家安排去了。
晚上,杨永夜就住进了左听松安排的院子,按左听松的安排,诺大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
“夜半听蝉?王爷您还真是有雅兴。”夜色浓浓中冒出这样一句话,随着杨永夜的目光,才能快速寻到来人的位置。
“红妆,别说那些无用的话,我只是在等你来汇报,听蝉这种事,只有死去的永逸才会做。漠雪应该已经被押送回梁都,中间有没有出什么问题?”杨永夜一人坐在黑暗中,乘着黑色的龙袍,月光也不能照到他。
“王爷,中间没有出什么问题,一切顺利,这次的情报很准确。”这人听着声音是个说话十分好听的女子,这会儿来到了庭院中间,正好错开了树影,暴露在清澈的月光下。
“命令天组,查查那个李朝阳的身份,还有那天在河滩围观卖茶的茶翁,给他们一天时间,一并调查清楚了,明日夜里送到景王府去。只是又辛苦你跑腿了,红妆。”
“为王爷办事,不敢有半点辛苦,若是王爷没别的事,属下就去了。”
“去吧。”
等红妆消失在了黑暗中,杨永夜还是坐在黑夜里一动不动。这是他的习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再也没有睡过床。
红妆,命是景王救,功是景王教,名是景王赐。景王说红是她的过去,从此她不能像寻常女子一样整日做女红,只能以浓妆掩面,在阴暗面里保全自己,所以说,妆,是她的未来。她也就接受了自己的名字。
红妆算着时间,为了让天组的人尽早查出李朝阳和茶翁的身份,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路。为此,她不惜吃丹药为自己强加速度,再加上她自己施放的轻身术和行字步法,飞快的闪过一栋栋民宅,而且她像一只轻燕,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有风的声音。
红妆发现自从跟了景王爷,她没少发现景王爷一个人对着无端的景物发呆,上次是对着一池锦鲤,上上次是对着一只血鹮……他每每还都不承认。在外人眼里,景王总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对内铁面对外铁血,可是她发现,景王竟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想到这,她更是满心欢喜,又掏出一粒丹药填进嘴里。估摸着是吃的太多,气血在她体内翻涌不平,但是她也没有什么痛苦的感觉,反而跑的更快了。
杨永夜还坐在之前的庭院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有了这些闲情逸致,又是赏月,又是听蝉。这时正值七月,今晚还混进了点别的乐趣,杨永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味道有些熟悉。这是红妆平日身上的味道,而且现在这里的比之更浓,是什么花在开?
遇到景王之后,红妆近乎脱胎换骨,唯一与过去相关的就是这种花。以前她喜欢闻这种花的味道,之后她将之作为了自己嗅觉上的独特标签。如此一来,即使是这样的黑夜,在月光不能触及的地方,在蝉鸣不能波动的地方,景王还是可以知道是她来了。
杨永夜依然坐在黑影中,就这样过了一夜。
月色明,蝉声响,栀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