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进了这扇大门,相当于与世隔绝。王巧、张熙禹、我的爸爸妈妈、吴言、叶嘉昱你们还好吗?无聊会把一个人的斗志吞噬掉。我除了思念亲人爱人朋友以外,脑子里居然闪现吴言和叶嘉昱的名字。虽然她们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了,而是象征着鲜活的世界。看来我对外面的世界的向往,已经超越了朋友敌人这两个字。我开始心里焦虑,情绪低落,如果再这样下去,估计没等到沉冤昭雪那天,就已经亲手把自己送到阎王面前。
八月骄阳似火。外边的热流透过窗户,进了洗衣间很快被冷却下来。大概是洗衣间潮湿阴暗的原因。这里永远有洗不完的床单、被套、囚衣。我和乔阿姨今天轮到洗衣服,和外边的燥热相比,的确是美差。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梅妃带着那几个跟屁虫在为草坪除草,等到女狱警走开,梅妃躲到墙角偷懒。乔阿姨絮絮地说着梅妃的恶行,“别看她这么嚣张,其实她晚上眼神不大好。”我木然地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又把脱尽水的床单拉出来放进盆子里,对乔阿姨说的话置若罔闻。
“孩子,你怎么不说话?”
“梦瑶!你怎么啦?”
乔阿姨如此唤了我几声,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名字了!心里倍感亲切。但是眼神的落寞瞒不过这位长者。
“累了,就休息一下。反正这些破衣服不用拿到楼顶去晒,过一个小时也会干。”她安慰地说道。
“我想我妈妈了……”我曾经不止一次安慰离家求学的学生,此时此刻泪水模糊了双眼,触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想念殷女士做的饭菜。想念她夸张的广场舞,想念她在经济拮据之时,反复权衡学小提琴钢琴和跆拳道的费用哪个更划算,精明、善良、可爱。
我蹲在窗户下,用手抹了几次泪。乔阿姨停下手里的活,打算跟我说说话,确切地说,是想安慰我。
突然,乔阿姨痛苦地大叫。事情就发生在我面前,梅妃凶神恶煞地揪住她的头发,老人家的脸被铁窗紧紧蹭着,很快勒出几条红印子,腿脚越是后退,越是疼痛。我一时激动,竟然去抓梅妃的手。
“蠢货!”梅妃对着我骂道。
“放手!不然喊人啦!”其实她根本不惧怕这里的女狱警。
“哈哈!就那个刚毕业的小警察,能把我怎么样?只要你乖乖去帮忙除草,我就放了你乔阿姨。”
“好!”我以最快的速度绕过过道,站在她面前。她果然放开了手,手里迎风掉落了好几绺头发。
说是帮忙,其实偌大的草坪只有我一个人,做着重复无聊的工作。浓郁的青草气息沁人心脾,很快我便没有感觉了。身后拔掉的野草,被晒得蔫蔫的。正午的高温,鸡蛋摊在井盖上,都能烫熟。汗珠子不断淌下来,手里的干土和成了稀泥,不过很快变干燥。鬼知道我这时居然念出两句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梅三角早对我怡然自得的神情厌恶至极,可以说恨之入骨。梅妃自己抱着双臂看热闹,刘昀和黑长直小妹妹陈默几秒钟功夫,就将我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并且谄媚地恭敬地双手奉给梅迪。
“把戒指还给我!不是你能拥有的东西!”我异常冷静,感觉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了。
“我靠!破铜烂铁,真不值几个钱!”梅妃显然对手里抢来的宝贝大失所望,她皱着脸,像一张揉皱的白纸,样子很是丑陋。
“还给我!”我强忍心中的怒火,打算先礼后兵,虽然这个讨厌的梅妃直接给她教训比较有效。
果然,我单板地话语没有要回戒指,反而助长了她们嚣张的气焰。梅妃把玩了一番没了兴趣,丢给刘昀、刘昀丢给陈默,陈默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戒指送回到了梅妃手里。她大概看到我眼神,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老大,要不咱把戒指还给她?”
“死一边去!”梅妃穷凶极恶,用力甩开陈默的手,真是该死,就这样戒指被抛向空中,究竟落哪了,从她们傻眼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没有人看见!
骄阳偏斜,红霞如鲜血一般染红天际。“贱人!”我唇齿间挤出这么一句,招来了她们对我几番拳脚,而我始终没有出手。听乔阿姨叙说的故事中,这里还没有敢当面咒骂梅三角。我是第一个,因此也负了伤,由于双手护着肚子,所以脸上挂了彩。。
这一晚,我草草喝了几口汤,早早躺下。乔阿姨帮我涂了一些膏药,很是惊异“一般人都是护着脸的,你倒是特别!”
“谢谢!”
感觉一个月大姨妈都没来了,排除来到这里水土不服,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怀了孩子。张熙禹知道了会不会很高兴?可是我对他说谎,我和公司的人去海南旅游了,就连王巧也不知道我现在的境况。虽然说谎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我实在不愿意让他两知道我锒铛入狱。为此我特意嘱托崔警官别告诉他们两个。戒指,是我唯一的念想!
夜深了,周遭传来沉沉的鼾声。由于昼长夜短,没有午休,劳作一天的人疲惫不堪。就算麻将扔在这里,估计没人感兴趣。我从裤兜子抽出草坪里捡来的细长的铜丝,小心翼翼地套在梅妃的脖子上,等她醒来时,脸上满是惊恐。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如果为了要回戒指,搭上一个故意杀人的罪名,的确不值当。可是,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戒指还我!”
“啊……呃……”她自是痛苦不堪。可以想象她白皙的脸已然憋成血红色,四肢无力地挣扎,可是周围竟然没有人愿意醒来。多行不义必自毙,梅妃大概意识到她再不示弱,可能以后就要香消玉殒。
“松……我知道在哪!”她终究学乖了。夜晚大门是锁着的,我打算让她安稳睡到天亮。
犹疑片刻,我松开了铜丝。
她摸着脖子大声咳嗽,“呼哧”气喘如牛,眼泪都憋出来了。“睡吧!好梦!”多少年以后,我依然能够想象自己嗜血般的微笑,在那个燥热的夏夜里,如一束寒光瘆人。
第二天梅妃除了蹲着给草坪除草以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工作,就是寻找戒指。当晚,她申请换了房间。原因很简单,因为戒指没找到,她如果还想保命的话,最好晚上别跟我呆在一起。除了她有夜盲症不方便反击以外,还有忌惮我手里的铜丝。
“童姐姐你知道屈原的故事,能再给我讲讲吗?”陈默拨弄着草,小丫头弯着头,恢复了久违的少女的纯真。她的年纪,差不多是要高考的。她的声音很是甜美,如果吟诵诗歌,肯定能打动听众。
我决定教她背诵《离骚》,自学函授课程,以后出去找工作会用得到的。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失势的梅妃显得势单力薄,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可她仍不改找机会报复我的决心。外来物资存储的仓库,就是经常斗殴的场所。狱长一般派三两人搬东西,平常很少来此地巡逻。时间一晃快到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听说某个大明星要来城里拍戏,故此给监狱送来月饼。大家一阵热烈讨论,比见国家主席还要激动。
“真的吗?是哪位男明星啊?是鹿晗、李易峰、还是杨洋?”陈默一点也不沉默,终于欢脱地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眼神里闪着光,不似之前的阴郁。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二十几年来从未听说明星会关注这个鬼地方?”总之,消息很突然,大家半信半疑。尽管如此,忍不住开心地讨论,想象着自己喜欢的明星。电影放映大厅一下子热闹起来,让人感觉明媚而美好。
“你们谁要去帮忙搬?”
我第一个站出来,因为女警官暗示我,可能有人来看我。然而冤家路窄,这句话一点也不错!梅妃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报告警官,我愿意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