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去扶她,她拐了我一把,打得我很痛。
我也蹲下去,看着她哭,她每一次抽泣身体都要颤抖一下,随着她颤抖节奏的减慢,我也慢慢冷静下来,明白其实刚才她说的话都是因为我毁灭了我在她心里的形象所致,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恨我。
我碰了碰她的肩膀,说:“没事了吧。”
过了许久,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痕。
我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兜,想找到一张纸巾,结果却只摸出两张人民币,一张一块的,一张五毛的。
我递给她五毛的,说:“不好意思,我没带纸巾,你用这个将就擦擦吧。”
她仍然看着我,没有表情。
我再递给她一块的,说:“那就用这个擦,新版的,干净些。”
她扑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再全力压住笑声,想要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但无奈太想笑,面部肌肉把持不住,还是笑了出来,笑完,再愤怒地推了我一把,然后把脸转到另一边。
我说:“没事了,就好,早点回去睡。”
我话刚说完,她猛然拉住我的手,由于我衣服的袖子很大,所以滑落了,她只拉住了我的袖子。
她轻轻说:“师哥,你误解张志超了。”
我感到十足的意外,她这句话就像一团巨大的牛皮纸,外表混沌,而且不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我说:“误解?”
她点点头,说:“其实他并不是你们认为的那样高傲。”
我疑惑,问:“你……了解他?”
她说:“也不算是了解,我们也是在剧团才认识的,他有我的电话,经常给我发短信,说一些笑话,或者聊聊天,我觉得他是一个很会关心人的人,或者说,比较热心。”
我感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我说:“你们一般都聊些什么呢?”
她说:“也没什么,平时他就是问问我吃饭没有啊上课怎么样啊,有时候晚上睡觉前聊聊。”
我觉得张志超的动机我已经完全明白了,那是一个阴谋,隐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也许苏晓晓太过单纯,连她自己都看不清楚。
我说:“你觉得他只是乐于助人?仅此而已?”
她看着我,像是有几分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稍稍放松,说:“我没想过那么多,或许……其实……也并不是不好吧。”
我明白了她,她不拒绝接纳张志超。
这让我感到很失望,因为我眼中的那个苏晓晓也变了,变得让我反应不过来,我感到自己对女人的心理把握能力已经退化得面目全非了。
我一直认为,我从前遇到过的那些放浪的女人就像野草,和我一样,都是苟活的灵魂,所以我们可以没有怜惜,以证明自己生命尚存。苏晓晓在我眼里,却是一个未被触碰过的玉块,如果说未经世事是一种缺点的话,我也愿意把她看做是纯洁的象征,完美的符号,我不拒绝自己生活在堕落和污秽中,但我害怕看到原本美好的东西,因为玷污而残缺,因为残缺而自弃,从而坠落到肮脏中来,和我们一样迷失,那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但她现在,却走向了迷失的开始,张志超不可能能给她什么,他的本意只是想猎取,王明君就是一个标本,而可悲的是苏晓晓却全然不知,就像一列驶出站台的火车,跟随着别人预定铺设的轨道慢慢而去,向前。
我必须阻止她。我想。
当我正要对她说张志超有女朋友的时候,她却突然站起身来,对我说道:“师哥,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蹲在地上,望着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说完,提起暖水壶慢慢往宿舍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我说:“你记得剧本第二十幕最后公主的台词吗?”
说完,她继续走,宽大的睡衣像是迎风招展的旗,我突然觉得这个背影很熟悉。
我一边往宿舍走一边想了想剧本,第二十幕我刚看过,是骑士痛苦地拒绝了公主的表白,公主有一句话:如果我想要的星星永远在我触碰不到的地方,我会抱紧一盏灯替代它,然后想着它,念着它,梦到它……
我觉得心里很难受。
回到宿舍,我感到很疲惫,像是脱水一般,空空荡荡的感觉。东东已经睡着了,哈喇子流过枕头,画出一幅山水图,出乎我意料的是阿文也睡着了,看来他的确不再念经,还俗了,但我依然睡不着,因为这两个家伙的鼾声实在是太猛烈了,一长一短,此起彼伏,相互呼应,简直是******哼哈二将。我用纸塞住耳朵,无效,被子蒙头,依然无效,老子发飙了,坐起来大叫一声:“着火啦!”
两个人都嗯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鼾声告一段落。
我抓住这个间隙,赶快数羊,可他妈数了一大堆,还是睡不着,只听得鼾声再起,我心中陡升绝望之感,这时候我的电话响了。
我直接抓起电话放到耳朵上。
对面不说话,接着是一阵幼稚爽朗的女孩笑声。
我想妈呀不会是午夜凶铃吧。
“姐夫啊,你还没睡哦,接电话这么快。”
我很被雷倒,原来是林童。
我说:“没睡,正等你电话呢。”
她有些奇怪,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打给你呢?”
我说:“我刚才夜观天象,算到这个时候会有个绝世大美女要给我打电话。”
她说:“呵呵,那就是我啦,超级美少女,小林子。”
我说:“对,美少女,还是幼儿园版的,这么晚找我有事么,是不是又叫我跑铁路啊?”
她说:“才不是呢,我现在可是在美美姐家里哦……而且啊,我还和美美姐睡在一起的哦。”
我说:“我知道,难道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她嘿嘿地笑,说:“是啊,要不要我把姐姐还给你睡啊……”
她还没说完,就是一声尖叫,然后隐约听到美美的大笑声,估计她已经被某人虐待了。
我说:“喂,美少女,还活着没?”
她一边笑一边说:“还好,这里太危险了,美美姐好凶。”
我说:“手机能视频就好了,我倒想看看你那边怎么个凶险。”
她说:“嗯,不给你看,我可是没穿衣服的哦……嘿嘿,美美姐也没穿,要不要我给你讲她现在的样子啊?”
我说:“行啊,讲生动一点。”
她打着哈哈,说:“不过我不能给你讲,美美姐说,要是我讲了就没命了。”
我说:“美少女,你们疯吧,要是没事的话我可要睡觉了哦。”
她赶紧说:“别啊姐夫,真有事给你说啊,很重要的。”
我说:“那就说吧,我点根烟听。”
她停了停,问我:“你还生姐姐的气么?她在铁路上那么大声地跟你说话。”
我说:“我和她是兄弟,不会生气的,习惯了。”
她说:“那就好,姐姐最近心情不大好,我相信姐夫你能理解她的。”
我说:“美少女你放心吧,我能理解。”
她接着说:“刚才我们走得太急,忘了告诉你了,姐姐她最近都不会来学校了,所以她要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裙子还给你。”
我的心里升起疑问,问道:“不来学校?为什么?”
林童说:“因为上次在若水酒吧的那件事,那个男人最近叫了很多人去你们学校捉美美姐,一整天一整天地守她。”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那事还没完,想不到美美居然被我们连累成这样,我的心里感到很歉疚,我觉得,我怎么都该对美美亲口说声抱歉。
我刚要开口,林童却小声说:“姐姐叫你不要说道歉的话噢,如果说了她就排你。”
我的喉咙有些哽,调整下心情,对林童认真地说:“那就请你转告她,说谢谢。”
她也认真地说:“我也替她转告你,她说不用谢。”
我的心里流过一股特别的感觉,无法形容,但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