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跃打死也不会想到,大小姐会是故意这么做的。
章宏德对郑跃的手艺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看了眼郑跃,高兴的朝大小姐说道:“自从师父去世后,咱们的公输馆就一日不如一日,老朽愧对百年公输馆,更愧对老爷和师父啊!”
上官若瑶也满脸忧色,对于公输馆的情况,她很清楚,那些走掉的匠师都是被有后台背景的其他大作坊挖去了,自从上官崇勇去世后,上官若瑶对这些事情也不再关心,只是将当铺、药铺、作坊的盈利拿去,别的不过问,全都交给下人在打理,此时看到章宏德痛心疾首的自责着,心中也很难受。
“公输馆若做不下去,那也是天意,章师傅勿要自责,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这些年你忙里忙外,替公输馆打点一切,说起来也该颐养天年,享享福了。”上官若瑶安慰道。
郑跃的嘴角抽了抽,这位大小姐养尊处优,哪里懂得章宏德心中的期望啊,这安慰的话简直可以获得本年度最佳神补刀奖了。
章宏德听的一惊,愣愣的看着大小姐,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齐齐涌出,刚才的痛心疾首立即变成了老泪纵横,对着大小姐只是摆手,这嘴却如压上了千斤担,愣是说不出话来。
上官若瑶见章宏德这副模样,以为是被感动到了,连忙起身亲自为章宏德倒茶,且继续安慰道:“公输馆的其他人也都可以来府中,管家会好好的安置他们的,我上官家自不会亏待大家。”
章宏德听到这话,终于从老泪纵横变成了撕心裂肺,他此时都有一死了之的心了,没想到这公输馆居然毁在自己手上,死后见到了师父可如何交代啊!
郑跃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没错,他觉得韦小宝这个招数简直是可以用到各种场合的万能利器!
上官若瑶见郑跃如此放肆的大笑,心中虽不明所以,但却暗自警惕起来。
旁边的丫鬟小双则莫名其妙的看着大笑的郑跃不明所以。
章宏德也因为郑跃的大笑而止住了老泪,半张着嘴,看着郑跃。
上官若瑶眉心微皱,不悦道:“你笑什么?”
郑跃见大家都看向自己,觉得差不多了,道:“章师傅,你身为一代大师公输德的关门弟子,却连他苦心经营的公输馆都保不住,岂不可笑?”
章宏德听的满脸愧色,说不出话来。
上官若瑶微启朱唇,想要训斥郑跃时,却又听郑跃朝她说道:“身为公输馆的主人和东家,你不想着如何振兴百年老作坊,却一心想着将其贩卖,百年公输馆居然要葬送在大小姐的手中!什么叫可悲可叹?什么叫令人惋惜?我想,这就是了,大小姐在这永宁府中,吃不愁吃,穿不愁穿,还有这么多下人来伺候你,哄着你,你高高在上,你无拘无束,可是,你可有想过其他人真正要的是什么?而他们的人生目标又是什么?”
上官若瑶被郑跃说的愣住了,他一介平民,居然敢这样指责当朝公主,这是要造反不成?!
“你......你......”上官若瑶被气的连连发抖,葱葱玉指指着郑跃,头上的金钗都颤颤巍巍的似要断了一般,显然是气急了。
章宏德做梦也没想到郑跃居然这般大胆,敢这般对待大小姐,连忙站起身,朝着大小姐说道:“都怪老朽两眼昏花,竟将此等目无尊卑之人带来府中,大小姐勿要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老朽这就将此子赶出去!”
章宏德也是气的不轻,你一个被人好心收留的客人竟敢这般责辱主人家,真是狼心狗肺之徒,这一次,就算你手艺逆天,他也绝不会留下此人了!
郑跃看着大小姐再次说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章师傅一把年纪,每天夜里,当其他人都睡觉的时候,他却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叹气,他是公输德的关门弟子,他在愁啊,公输馆一日不如一日,他急啊!他希望能振兴公输馆,他希望不辱没师门!”
上官若瑶冷着脸不言不语,美眸中时而愤怒时而了然。
郑跃知道大小姐的心中正在天人交战,摇摆不定,于是决定再加把劲,又道:“对于一名书生,他的一切就是笔墨纸砚,对于商人,他的一切就是手中的算盘,对于士兵,他的一切就是手中的剑,而这一切对于一名匠人来说,就是那一间世人瞧不起的小小作坊啊!”郑跃越说越慢,将之前剑拔弩张之势拖回了温言软语之境中,可谓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句句肺腑,字字真言啊!
小双才不管你说的有理没理,在她眼中,欺负大小姐就是欺负她小双!只见小双两眼怒睁,大喊道:“来人啊!把这贼人乱棍打出去!”
门外站着的两名家丁早已经注意到了书房内的动静,并且摩拳擦掌了好一阵子,他们只待一声吩咐,便会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就在这时,小双的吩咐终于来了,他们倒提两根粗棍子,气势汹汹的进得屋内举棍便打!
郑跃见此状况,心中大惊,不会吧?难道是我装过头了?为了不输气势,郑跃只好硬着头皮,迎着打来的棍子将胸一挺,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事到如今怕也没用,只能迎难而上,赌了!
啪啪——!一双棍子齐齐落在郑跃身上。
“住手!”上官若瑶一声娇吒,出声制止道。
妹子,你就不能早点阻止吗?你一定是故意的!我的胸都要被这两下人打肿了!话说回来,这两混蛋拿着棍子专往人家胸上打是个什么情况?
胸口火辣辣的疼,痛的郑跃两手揉着自己的胸,嘴上连连呻吟。
这动作看的上官若瑶脸上微红,不经偏过头去。
小双则直接骂道:“下流!”又朝上官若瑶说道:“大小姐,他......”
上官若瑶瞪了小双一眼,小双委屈的撅着嘴又瞪了郑跃一眼,不再说话。
郑跃一脸苦闷之色,道:“大小姐,你这下人太没规矩了,得好好管教才是啊,还有,你这两家丁练得什么邪功?一出手就往小人的胸上招呼,打疼了小人还不许小人揉揉,揉了还要被骂下流,我这里外不是人啊!”
噗嗤一声,上官若瑶和小双被郑跃的话直接逗到笑喷了。
上官若瑶随即收敛笑容,正襟危坐道:“郑大才子有话直说,何苦做这许多有的没的,让章师傅也跟着提心吊胆!”
嗯?被看穿了?好吧,既然大小姐都摊牌了,我若还藏着掖着岂不显得矫情了?郑跃想到这里便不再打算绕弯弯了,朝着丫鬟小双道:“说了许久,真是口干舌燥。”
小双看向上官若瑶,后者微点螓首,于是小双气呼呼的拿着茶壶给郑跃倒了一杯茶水,郑跃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咂咂嘴又道:“可否再来一杯?”
上官若瑶真想一脚踢在这个脸皮犹如城墙般厚的家伙身上,小双看向郑跃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似得,嘴撅得高高的,都能挂油壶上去了。
你个小蹄子,这主人都没说话,你就敢指使家丁来打我,左胸一棒子右胸一棒子,打我两下,这两杯茶就算是你给我赔罪了!真是便宜你了!
郑跃再次将茶水一饮而尽,咂了咂嘴,长出一口气,这才朝上官若瑶说道:“大小姐,公输馆一直以来都是这梁京的最好作坊,如果只因公输德匠师的去世而就此没落,小人窃以为实在不该,与其如此,不如对公输馆做些改进,重振百年公输馆声誉,不让公输馆三个字蒙羞!”
郑跃这番话让章宏德激动起来,对,就是这样,他就是想要表达这样的意思,只可惜读书少,没法表达出来,现在听郑跃这样一说,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大小姐,老朽也是这般想的。”
章宏德是个老实人,看郑跃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也就附和了起来。
上官若瑶见章师傅附和起来,这才知道章师傅的意思,再想想自己一开始说的话,才明白为什么章师傅会老泪纵横泪流满面了,于是她甚是尴尬的微点螓首道:“话虽如此,但是这该怎么做呢?毕竟章师傅只是德叔叔重病期间才收的弟子......”
郑跃当然知道上官若瑶话中含义,其实他很疑惑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公输德会在重病弥留之际收章宏德为徒,为什么其他弟子纷纷离开,难道是公输德将公输馆交给章宏德,这才让其他人心中不满愤而离开?可公输德宁可将公输馆传给章宏德这个半吊子,也不愿交给其他弟子,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这些事情以后还是慢慢再问吧,先把正是办了。
郑跃朝上官若瑶说道:“小人不才,愿为公输馆的振兴做出努力!”
上官若瑶目光流转,稍微思考后道:“章师傅也说过,你的技艺可独当一面,如果有你来帮助公输馆,公输馆也许真的会快速振兴......可是,你为何要这样做?”
来了!郑跃心中一紧,道“小人得章师傅救命之恩,对此莫敢忘记,见章师傅如此厚道之人,又有情有义,于是小人决定与章师傅合作将公输馆给重新做起来,以慰公输德大师的在天之灵。”
上官若瑶狐疑的看着郑跃,娇声道:“仅此而已?”
郑跃嘿嘿一笑,道:“当然,小人还有一个芝麻大点的小条件,希望大小姐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