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那个少年心头五味陈杂,百感交加,他足足挖了一个多时辰,才用火神剑勉强挖了一个能够埋人的浅坑,随后他将那丑陋老头的尸体就地掩埋。做完这一切后,他早已是满头大汗,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在地上躺了一阵,也不顾干净不干净,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混乱,良久后,他稍稍看开一些,才站起身来,开始走向那不再呼吸,不再打嗝放屁的骡子。
看着那死去的骡子,他心中一悲,这在短短半年时间,他竟对这傻不拉叽的骡子有了一丝情感。
他叹了口气,知道所有东西一旦死去,就决计没有复生的可能,随后他又提起火神剑,又花了将近两个时辰,将这骡子也埋了。
没人会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想想也是,不过是一只又傻又笨的骡子而已。可他还是做了,或许他是第一个埋骡子的人吧,要知道,骡子哪怕是死了,拿去卖肉也能卖上一些银子,可他不会这么做。
将所有的清水喝完,刘玉轩看着天上月亮,只见此刻那轮圆月已经西去。
月色如水,照在刘玉轩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清冷,远方山脉在夜色之下更显幽暗冷清。
刘玉轩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孤独,他叹了口气,随后困意,累意来袭,只是他不想睡。
他就看着那月亮,直到月亮消失不见,天空由黑暗变成黎明,他再也坚持不住,倒地睡去。
※※※
十日后,刘玉轩又重新买了一头骡子代步,这头骡子还是和以前的骡子一样,平日里傻不拉叽的吃得多,拉的多,屁也多。只是刘玉轩知道这已经不是他的第一头骡子了。
如今他身处的地方已经能看到火云山了,而不知为何,如今的火云山似乎和五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仿若那一场天劫雷霆从没发生过一般。
而当看到火云山之后,刘玉轩眼眶一热,开始奋力往桃花村赶。
然而来到火云山山脚,才发现这里早已是物是人非。桃花村消失了,整个村庄都被桃树所覆盖,如今更是长满了桃子,那个曾经安逸宁和的小村庄终究不在了。
刘玉轩跪了下来,对着以前的桃花村,连续磕了十几个响头,随后哭道:“爹娘,孩儿不孝,来看你们了,小丫,你现在怎么了?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这个少年在风声里痛苦流泪,就连那一向多事的骡子此刻也出奇的安静。一堆纸钱随后随风燃烧,在空中不停旋转,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落下帷幕。
刘玉轩在桃花村待了一夜,随后又独自上火云山,想去火云山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火焰巨兽火麒麟。只是他花了三天时间上山,在火云山山顶却没发现火麒麟的踪迹,也没看到那金色殿宇的入口。其实他不知道那金色殿宇在五年前已经被天劫雷罚劈成粉碎,就连火云山山顶都被削了一大块,不知为何,在这几年火云山又恢复了原状,当真是不可思议。
没找到火麒麟,刘玉轩心里一阵失落,不知为何他对那只巨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叹了口气,独自下山。到了山下,才发现他原本留在桃花村的骡子还在。他轻笑了笑,找了些水给着骡子喝下,此刻天色已晚,看来他又要在桃花村过夜了,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明知这里是爹娘和众多乡亲的埋骨之地,可他却没多少害怕。
夜色再次降临,刘玉轩升起一堆火堆,火堆之上还有着一只野鸡。
没错,是一只野鸡,这只野鸡也不知是在哪受的伤,刘玉轩看到它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脖子之上,还有一个咬痕,看着像是被野猫之类的给咬伤,眼看是活不成了。
而刘玉轩的干粮正好也吃完了,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给这野鸡拜了三拜,等这野鸡自己死后,刘玉轩才狠下心来,将这野鸡破肚去毛,升起柴火烤了起来。这野鸡倒是颇为肥美,自己烤着已经有油脂渗出,刘玉轩将盐巴和一些五香调料均匀倒在其上,不一会儿香味便开始散发而出。
这些调料是他准备在路上烧烤素食用的,今天第一次用它们破了腥。天云门中不是不准吃肉,而是不准轻易杀生,但因为毕竟是道家门阀,所以天云门一向提倡吃素,以至于一年下来少有荤腥。只是常人若是久了不吃肉,难免会想念荤腥。天云门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却是明面上禁止大鱼大肉的。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野鸡肉也慢慢变得金黄,香气也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刘玉轩闻着这香味,微微一笑,随后拿起一个桃子先吃了起来,顶顶肚子。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两声“吱吱”之声,随后一只浑身火红的小猴子突然从一颗桃树上跳落下来。那猴子看了刘玉轩一眼,挠了挠头,随后目光就被那野鸡所吸引住了。
刘玉轩见那猴子生得十分可爱,不由觉得十分搞笑,看它看着那野鸡专注的目光,一看便知道是个吃货。他笑了笑,也不管那猴子听不听得懂,道:“小猴子,你饿了吗?”
那猴子闻言,竟是点了点头,随后又盯着那野鸡,还咂吧咂吧嘴。
刘玉轩微微一笑,随后他将那野鸡取下,撕下一个鸡腿,递给那猴子。猴子开嘴就啃,刘玉轩自己鸡肉都还没吃上两口,那野鸡腿就被那猴子吃得干干净净。
刘玉轩哑然,无奈之下,他又撕下一个鸡腿,随后把所有鸡肉都递给了那小猴子。
猴子大喜,也不怕烫,拿着鸡肉就啃,仅仅数个呼吸,这鸡肉又被这猴子吃得干干净净,看得刘玉轩是目瞪口呆。
眼看着那小猴子又盯着自己手中的半个鸡腿,刘玉轩木然地连连摇头道:“没有了,没有了。”说完却是立马把手中鸡腿吃了下去。
小猴子见此嘴巴一撅,却是跑到桃树上去,又摘了几个鲜红的桃子,自己啃了起来。它看刘玉轩吃完鸡腿后,便把一个较大的桃子丢给了刘玉轩,随后一边吃桃,一边烤火,一边还挠痒痒。
刘玉轩微微一笑,不知为何,他看着这只猴子,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就好像自己在哪见过它一样。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田小兰的身影出来,也不知这个女子如今在做些什么,自己与她分别数月,她可曾有想过自己。
只是突然间,他却摇了摇头,师姐那么漂亮,又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
他苦笑了笑,随后他拿出田小兰给他的太极乾清决的第三层法决,看了数遍。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修炼这第三层心法,只是想到了田小兰的身影后,他突然心里一热,对这个女子忽然充满了想念。
他知道他这几年一定让她失望了,可他还是想为她努力,想让她为了自己笑。
他咬了咬牙,开始修炼起这第三层心法起来,淡淡的青色光芒开始在他身上浮现而出。
※※※
数月后,刘玉轩再次来到了中州地界,此刻已经入冬,也是刘玉轩下山后的第十个月。在火云山喂了那只小猴子吃了大半个野鸡之后,这小猴子便跟着他了,数月的陪伴,刘玉轩已经把它当作了最好的玩伴。只是在这数月间,刘玉轩也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小猴子的确很能吃,有多能吃呢?
刘玉轩去吃面,他一个人吃一碗就够了,这猴子一个猴要吃三大碗,吃得多也就算了,关键是它还饿得快。刘玉轩严重怀疑这猴子跟着自己就是为了混口吃的,也还好田小兰给自己的银子够多,不然刘玉轩可能早就把这猴子随便丢在哪里了,因为实在养不起。关键是这猴子吃得多,偏偏又不长肉,现在的它也就比刘玉轩初遇它时胖了一圈,个头倒是没什么变化,让刘玉轩实在是想不通。他隐隐觉得自己是摊着这个坑了。
不过这猴子也并非一无是处,那就是它似乎懂得人语,刘玉轩跟它说话,它几乎都能明白刘玉轩的意思。这猴子聪明捣蛋,倒是为这原本孤苦的路程添了许多乐子。
这一日,这一人一猴一骡子来到了一处名为“小灵镇”的地方。
“小灵镇”是中州边界一处普通的小镇,镇子不大,亦不繁华。然而此刻镇子中央却聚集了不少人,刘玉轩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小灵镇镇子西边的黑松林出了不少妖怪,每晚出来掠夺牲畜村民,短短数日时间就有数十人失踪,搞的镇子上人心惶惶,绝大部分居民都搬走了。今日镇长在这寻求修行高手,帮镇子除妖,事成之后,有比丰厚的报酬。
刘玉轩想着赵大同对自己的告诫,按道理这种除妖之事自己应该躲得远远的才对,可他好奇之下还是来到镇子中央。这时,镇子广场中心的木台之上,除了镇长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看着年纪二十上下,作和尚打扮,身着洁白僧袍,眉目清秀,目光明亮,手中还拿着一串菩提念珠,散发出淡淡金色光芒。此人看着年纪不大,不知为何身上却有种佛门独特的刚正宁和的气息,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刘玉轩便觉得此人修为恐怕颇为不俗,让人不由心生敬意。
而另一人刘玉轩竟是认识的,那就是在那一夜他曾碰到过的白衣女子。
此见此刻的她换了一身蓝色衣裳,手持她那紫色仙剑,波光流动,立于台上,目光淡然,脸色冰冷,容貌自是倾国倾城,可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冰冷,仿若这世间万物都与她了无相干,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然而她这番模样却也带着另一种说不出的美,在场之上除了那目不斜视的年轻僧侣,其余之人目光几乎都是放在了那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