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水浪几人来到东溪涧的第五天,早上的时候山里下起了大雨,持续了许久。
涧内的修士因为下了雨,大都停止了修炼,找地方躲雨去了,有的回到了搭建的屋子里,也有的缩在了洞中、树下,但或许是图着方便,更多的人竟是来到了青竹小舍里。这些人大多只是要了些茶水,就这样一直待了下去,一群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了一起聊天,水浪很感兴趣,独自藏在小屏间里偷听了起来。
“诶,你们听说了没,上善宗的碧城圣女也要赶来这里,已经到了甘棠城。”
“白圣女?上善宗的宁圣女和清真人都已经过来了,她还来做什么,这又不是人多就能成功的。”
“你是不是傻,这不明摆着的吗,白圣女一定是为了白云剑那淫贼来的,之前她可是为了他把她青梅竹马的九黎太子都给拒绝了,可叹白圣女一代佳人,竟是爱上了白云剑这个人渣。”
“是啊,九黎太子多好啊,对圣女又那么痴心,碧城圣女她怎么就看不清呢,对了,既然圣女已经来了,那么以九黎太子的个性说不定也要赶来。”
“唉,不提那个太子了,我这几天特地观察了白云剑,这小子很不安分,这几天竟是去祸害青水神女了。”
“什么,洛神女她可是我的梦中情人啊,不行,我们不能再让白云剑再这么为所欲为下去了,我提议,我们大家联手一起抵制这个家伙。”
哇靠,真是想不到啊,在他们修道圈中白云兄的人品竟是这么的差,这家伙究竟是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居然还要这些人来共同抵制他,我怎么看着白云兄也不想个坏人啊,反而还很有义气、风度翩翩呢,难道他还有什么我们不为人知的一面,水浪在小屏间内听着很是震惊。
不过这些并不是水浪真正想要了解的,当下便把精力放向了另一桌的修士。
“几位道友,我记得当初上善宗的预定出征的人中,好像...并没有惜雨圣女啊,怎么她突然也来了呢?”
“呵,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这里边还别有隐情。”
“你又懂些什么啊,有话就快说,别卖什么关子。”
“嘿嘿,我听我一个在上善宗的朋友说啊,宁圣女曾经一起在外游历的一个朋友如今遇了难,逃到了混乱之域里,宁圣女她呐,就是因为担心这个朋友才临时改了主意过来的。”
“哇噢,还有这种事,圣女那个所谓的朋友又是什么人?会不会...是个男的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那朋友和圣女也不熟。”
就这样,水浪一连听了好几桌人的对话,结果发现他们聊的全都是圈内的八卦,没有谈到半点修行上的正事。水浪心里一时很是失望,他突然意识到,就是贵为修士也不能脱离人的本性。
水浪从小屏间出来的时候,外边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夹杂着湿润的泥土和芳草的气息,很是清爽。
尽管雨已经停了,小舍内的众人却大都没有离去,因为露天的空地这时全都是泥泞不堪,他们是不愿弄脏了自己的。这些人估计是会留下来用餐了,经过前两天一些人的亲身体验,青竹饭馆的手艺得到了众人的肯定,他们因此都愿意留下来。
见到东溪涧里近半数的修士都在,水浪突然想到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水浪赶紧找来霍老商量,要他今天出场说书,霍老一听,心里还很紧张,推辞着说要酝酿一会儿。
水浪又叫来满叔和王二麻子临时搭了个简易的台子,众修士看到他们的举动,全都不明所以,一时竟是安静了下来。水浪赶紧催来霍老,要他立马就上场,霍老看老板态度坚硬,只好不顾心跳砰砰,艰难地走到了台子前。
“嗨,各位上人,今日天逢大雨,你们都受了拖累只能闷在我们这寒舍里,相信心里是很不痛快的,鄙人是个说书人,想要在此用些自己的小本事来为大家解闷,还望各位上人不要太嫌弃。”霍老到底是年纪大,饱经了风霜,说起话来很是智慧和谨慎,不会得罪到任何人,他的话或许会让有些刚直的人感到不喜,但却是所有人都绝不会恼的。
在场的修士听了霍老的话果真不恼,静静等待着他发言,对他们而言,花点钱看热闹完全是没问题的,说不定这个热闹还会意外的很精彩呢。
霍老端坐了下来,拂了拂袖,强迫自己定下心来,正道:“九山王是中土大川国的一代义侯,很受百姓的敬重,今天就让我来讲讲他的故事,话说他...”
霍老选讲的是一个满怀英雄主义的故事。在整个人类世界,总人口数已经超过了十千万,而修士却不过十万,他们个个都可说是千里挑一,是绝对的天之骄子,因此他们大多是无法理解那些意义更深的悲剧的,对于其他类型的故事,他们这些人是不会有太多感觉的,因此霍老必须要投其所好。
说也奇怪,霍老上台前还一副很是紧张的模样,现在坐在台子上讲起了故事,竟是立马变得气度翩翩,哪还找得到半点紧张的样子。
只见霍老绘声绘色,当说到悲情处时便神色恍惚,语言低沉缓慢,行到高昂处又顿时激昂无比,语言愤慨高调,抑扬顿挫间,直是把众人都带入了戏中。
不过霍老还是那个老样子,一到关键的地方就卖关子,总是沉吟不语,决计是要等到众人被逼到直拍桌子,这才接着说下去。
在场的众人虽也听过说书,但却全然没有霍老所讲的精彩,毕竟这些故事可是集结了民间所有人智慧的结晶,哪里是修道圈的那点人可以比拟的。他们这会儿全都听入了迷,哪里受得了霍老这时不时的暂停,霍老一停便全都大声呵斥。
好几次水浪都吓得以为他们是要起来打人了,霍老却始终是神色如常,从容不惧,让水浪很是称奇。霍老在台上台下简直就是两个人,这难道就是专注的力量吗,热爱真的能给一个人勇气啊。
霍老专注于说书,满叔专注于家庭,就连王二麻子也专注于美女,而水浪却不知道该专注于什么,他时常会感到迷茫,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过梦想,他努力地活着,又努力地奋斗,好像从来都只是为了那个心愿罢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连续讲了一个多时辰,霍老也终于是累了,想要结束这次说书,可是观众们却似乎是不太乐意。
“不行不行,老先生,我们难得这么有兴致,哪里能讲到一半就不讲了呢。”
“对啊,你就接着讲吧,我们这听了一半心里怪痒痒的。”
“欸,老家伙,你百般推脱,是不是不想活了,老子刚刚可是花了钱的,你该不会是想欺负我们吧。”
“老先生,就请你讲完了它吧。”
霍老一番推辞而不得结果,心中无奈,只得抿了口茶,又接着讲了上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霍老实在是口干舌燥,真的是讲不下去了,声音都快要哑的不成形了。
一旁的水浪这时看了也怪心疼,便出来帮他打圆场,和声说道:“霍老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今又上了年纪,再讲下去只怕是会要了他的命啊,以后每天他都会出来讲书,大家不必急于一时,你们行行好,今天就放了他吧。且现在已至晌午,各位想必也已经饿了,小舍已经在为你们准备午饭了...”水浪好言好语的劝了半天,众人这才放过了霍老,终于点起了餐。
带着霍老回到了房间里,水浪先是看着霍老狂喝了几杯水,这才高兴的说道:“霍老,你今天讲的很成功啊。”事实上,先前水浪也一直在听霍老讲,他听的有滋有味,若不是看霍老实在是太累,他其实也是不想停的。
霍老没应,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水浪,直是把水浪看得发毛。
“好啊...真的是太好了,我都没敢想过...”许久之后,霍老才终于开了口,言语间竟是有泪光在闪烁:“谢谢你...水浪,从今天起,就让老朽把自己这残余无几的性命都献给你吧。”
“霍老,你...”水浪前一秒还很莫名其妙,这下却是意识到了认可,霍老这是真正认可了他,从今天起,霍老和他不再只是单纯的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而是一个可以真正信任的自己人。
水浪自小孤苦,无依无靠,从小就被世人视为废物,又曾在秦城饱受折磨,心中早已有了死志,只是为了心中的一己执念这才苟活到了今天。然而到了现在,满叔、王二麻子、霍老一个个的选择跟随他,他竟是开始对未来产生了些许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