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温暖如春的凤鸣国都——七鸣,苏亦更喜欢这种彻骨的寒,冷的真实,也冷的无奈!
水云城虽说是座城,不如说是一个繁华的边邑小镇,北接云辰,南临凤鸣,民风开放,甚至剽悍,不乏江湖人士聚集于此!
苏亦捏着额角,看着冷清的店!很是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店花,沐大公子又去隔壁看花魁了!自家的小丫鬟也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自一年前,水月宗在此落了户,关门歇业可远比得上开门营业的次数了!
苏亦自后院寻了锦纹来,吩咐刘管家落锁停业,领着锦纹,拎起墙角的伞,寻着丝竹声,向北而去。刘管家,摸了摸额头的汗,心里为沐大公子默哀!
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刻,小镇笼在金色中,主仆二人俏生生的立在旧梦楼前,苏亦就着余辉,皱了皱眉:“锦纹去敲门。”又想了想:“唔,别敲了,直接踹门吧!”
锦纹举起还没落下的手,麻利的缩回来,扭了扭手腕,抬脚探了探距离,脚起门落,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三日前刚装的新门直挺挺的躺在地下,柳淮南捏着嗓子跑了出来:“呦,苏老板这么大火气!谁惹我们苏老板了!”手里的扇子摇得和人一样嚣张,一双狐狸眼直勾勾的瞧着苏亦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苏亦收了伞,递给锦纹,莲步轻移,一脸闲适的踏过门槛,又回头瞧了瞧地下挺尸的木门:“锦纹,去买扇结实的陪给人家!”锦纹一副幸灾乐祸的瞅了瞅柳淮南!
因还是白日,旧梦楼里的客人还少,却都是些熟客,诸位调笑的公子,被苏亦而入打断,都抬头大量着眼前这位清风明月般清冷的美人,鸦青长裙逶地而行,狐裘雪白陪衬着那张淡然的脸,墨发如缎,未点红妆!水云城盛传苏老板美,如月下白昙!本事也是一等一的服人!果不然!
苏亦一眼望去,在座的个个锦衣加身,作为水月宗店花的沐大公子更是冠楚。苏亦笼在袖中的手捏了捏腕子,瞧了瞧脂粉堆里试图藏起来的店花:“锦纹,去请公子回家!”猫着腰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溜走的沐季夏,被锦纹扭着耳朵拎了出来,扯着嗓子喊:“轻点儿,轻点儿,哎呦,疼死公子我了!”
锦纹翻着白眼儿,没好气的说:“哼,公子下次再这样可就不是奴婢出手了!”说罢,瞧了瞧自家老板。
沐季夏讨好的凑到苏亦身边,扯扯苏亦的衣襟,嘟着红唇:“小六,不要生气了嘛!人家再也不敢了!”一副大家快来看我撒娇!
锦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翻了个销魂的白眼!
沐季夏很少叫苏亦,小六。苏亦排行老六,也只有沐季夏这么叫她,娘亲叫她拂缇,那个人也叫她拂缇,师父叫她亦儿,其余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客客气气叫一声苏老板!
苏亦拂开沐大公子的玉爪,整了整衣襟,漫不经心的开口:“你的信誉和你的人品一样,见光死!”转身走到柳淮南身前,欲言又止,最后自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了出去!
柳淮南愣神间,玉佩已被还了回来!没错,被还了回来,毫不留情的还了回来!也确实是苏亦的风格,干净利落,毫不留余地!
苏亦拂开沐大公子的玉爪,整了整衣襟,漫不经心的开口:“你的信誉和你的人品一样,见光死!”转身走到柳淮南身前,欲言又止,最后自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了出去!
柳淮南愣神间,玉佩已被还了回来!没错,被还了回来,毫不留情的还了回来!也确实是苏亦的风格,干净利落,毫不留余地!
或许是冬至,昨日还好好的晴天,今日便落了雪。苏亦倚在塌上,把玩着折扇上的坠子,眯着眼看着对面如花似玉的店花,懒懒得开口:“你今天很闲?”欢快嗑瓜子的沐大公子傻乎乎的点头,拍了拍手里的瓜子皮,接话道:“这种天气连个客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想的,选这么个破地儿!”说罢,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喉!
苏亦淡淡开口:“既然你这么闲,那去厨房帮锦纹包饺子吧,今天冬至吃饺子!”
沐季夏,手一抖,大半盏茶水倒在了衣袍上!连滚带爬跳下塌,给苏亦递来一个委屈的眼神!其实,真的不能怪他,他也不知道柳淮南请他喝酒是设了个套给苏亦的!人家两个人的恩怨情仇关他什么事儿,干嘛要把无辜的他牵扯进去吗!
沐季夏怕苏亦,是那种很怕的怕,轮智商,不敌半个苏亦,轮武功自己是能打得过苏亦,可打完苏亦,在师门会被大师兄打个半死,现在会被锦纹那小丫头打的面目全非,爹娘不认的!对于罚去厨房,店花只好仇恨转移!
奶奶个熊的,柳淮南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沐大公子默默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独在旧梦楼阁楼上赏景的刘老板狠狠打了个喷嚏,心中默默想:“苏老板想我了!”招来随侍小仆,沐二吩咐道:“去七福斋买上两盒栗子糕,晚上去水月宗蹭饭!”
沐二摸了摸头,问自家老板:“苏老板能让咱们进去吗?”瞧了瞧心不在焉的柳老板,说道:“小的听来楼里听曲儿的客人说,苏老板在水月宗门前立了牌子,咱还是别去了!”
柳淮南正想知道苏亦到底写了什么,瞧见自家小仆欲言又止的表情,摇扇的手一顿,收起折扇,薄唇微张:“说,不说就把你送给水月宗。”
沐二一想起水月宗里有最可怕的锦纹,赶紧开口:“水月宗门前的牌子上写了,柳淮南与,与。”沐二摸了把头上的冷汗,小声的吐了几个字。
柳淮南,冷冷的笑了笑,沐二瞧着自家老板的表情,怎么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亦,你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柳淮南深吸了口气,忍着要杀人的冲动。
沐二趁着公子不注意脚底抹油开溜,心中暗暗想:珍爱生命,远离水月宗!伴随沐二开溜的还有一只无辜飞出门的茶杯!
唔,可怜的杯子!
苏亦看着被撵出去的店花,只给她留了一个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背影!难得内疚一下,决定给店花多吃半碗饺子!
推开云窗,拿起手边的披风,搭在肩头,顺便拢了拢肩头的乱发,将半边身子探出窗外,从二楼望去,半个小城掩在雪色中,远山也是云雾笼罩,翻过那座山,就是云辰的地界了!那个藏于冰雪中的极寒之地!水云城远比不上国都七鸣气候宜人,温暖如春,在那里,四季都有花开,日日都有花赏!繁华不似人间景。但七鸣没有水云城这般银装素裹的安静!
从入冬以来,水云城的雪一场接着一场下,好像心头化不开的伤。
锦纹端了手炉进来,把自家老板从窗口扒拉进来,麻利地关了云窗,将燃好的手炉塞进苏亦的怀里,拿起火钳拨着盆里的炭火,随意说道:“柳淮南来了,说是要拜访您。”
苏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整整衣袖,抿了抿唇,开口道:“不见。”
锦纹又往火盆里添了块香梨炭,取出帕子摸了把手,翻着白眼:“赶不走呀!那主仆两跟狗皮膏药似的,一进门,坐在那儿,好说歹说,就是不走。”
苏亦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吩咐:“那就关门,放狗!”
“放狗?什么狗?”锦纹一脸蒙蔽的看着自家老板。
“唔。那就关门,放店花!”苏老板一本正经!
坐在大堂的柳淮南,冷着一张俊脸,沐二手里拎着水月宗门前那张写着“柳淮南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一脸我招谁惹谁了!
刘管家的茶一杯接着一杯上,店花缩在后厨包饺子。作为水月宗的厨娘,锦纹正在二楼劝自家老板!
苏亦捏着扇坠思量着柳淮南的来意,锦纹在火盆上烤了烤手,开口道:“您总这么不见他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让他们主仆二人赖在咱们这儿不做生意吧!”
“当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般行事反倒不是他刘某人的做派,”苏亦懒懒的开口。
“您要是实在不想见啊,我就出去,把他给打走。”说着,锦纹捏捏拳头。
“你确定!”苏老板高冷的来了一句。
“……”锦纹。
用苏老板师姐的话来说,柳淮南人是混蛋了点儿,一身武功确实不错,老娘也就勉强打个平手!
自称老娘的师姐,徒手揍三个锦纹,根本不在话下!
柳淮南断定苏亦会出来的,淡定的喝着大红袍。
不负所望。
刘管家正准备给柳大爷续茶时,苏亦披散着头发,宽袍缓带从楼上慢条斯理的走下来。浅紫外袍松松搭在身上,云袖翩然。
“姓柳的,这般纠缠,有趣吗!”苏亦瞧着坐在喝茶的柳淮南,嘴角凝着冷笑。
“拂缇,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淮南放下手里的茶杯,手指骨节分明,色泽如玉,细细描摹这杯沿上精细的花纹。
“不是吗?你是在说笑话吗?”行至桌前,又道“这个笑话可一点儿也不好笑。说笑话,我家店花可比你在强多了。”
已经逃出厨房,来到大堂门口的沐大公子,默默地转身走了。
我不要说笑话。呜呜呜呜,小六好可怕!!!!!
真的是惹不起里边儿的两只啊!
“拂缇如果你想听原因,我可以解释给你听的。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柳淮南看着婷婷立在桌边的苏亦。
“我听那些无谓的解释,还不如回去睡觉呢,你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儿滚回七鸣。”苏亦也坐下,顺手为自己添了杯茶。
柳淮南一边说,一边取走苏亦手里微凉的茶“我对你从来都是认真的。”转头唤来刘管家:“去倒杯热的来。”
苏亦淡淡地掀了掀嘴角:“柳淮南,真不知道你这幅柔的表相,骗过了多少女人。明明有一颗世界上最冷漠的心,还要摆出一副世界上最温柔的面孔。你难道就不累吗?”
接过刘管家沏好的热茶,神情无波得给苏亦添上茶水:“这世上谁还没有两张皮囊呢?一张留给外人看,一张留给自己瞧,你也不也是面冷心热吗?”看了眼低头喝茶的苏亦,又道:“你知道我这次来了来意的,你要说跟我回去吧。”
“柳淮南就计重施,有意思吗?”
“只要对你有用,不在乎什么旧技重施。”
“厚颜无耻!”
“谢谢夸奖”
“……”苏亦翻了个白眼。
“姓柳的不用请客气,因为我根本不打算和你回去,既然从那个地方出来了,我就没打算就这样回去。”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相信你是会回去的。”
“我是会回去,但不是现在回去,也不是和你,一起回去!”
说罢,苏亦起身上楼,踏上第一个台阶吩咐道:“刘管家明天把牌子挂得高些,省的某些人随便摘取。”脚下不停,长长的衣摆划过木板。
刘管家,摸了把冷汗,点头称是。小眼神瞧瞧扫了眼,难得正经的柳老板。一直当空气的沐二,一脸悲伤:苏老板呀,这牌子不是俺自愿摘的,借俺个单子也不敢。俺要回柳府,少爷太可怕了。呜呜呜呜!!!!!
晚饭后,锦纹端着点心碟子送到未兮阁,就看到刚刚过来送账本的店花正在耍宝,苏老板在看耍宝。
“小六,你真的不回去吗?”
“我回去干什么,回去自虐吗?”看了眼店花如花似玉的脸,“回去自虐,还不如在这儿虐你,过的舒坦。”顺手捏了把店花的脸。
店花揉揉脸:“可是光虐我有什么意思,这里天寒地冻的,连点儿乐子也没有!”
锦纹放下点心碟子,接话道:“要找乐子呀?这还不容易,出门儿右转北行,不就是旧梦楼吗!”
可是,敢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