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倾月嘴角始终荡漾着放诞的笑容,微眯的眸子看起来心情不错,朝对面的酒楼嫣然一笑,带着家丁丫鬟立刻下楼。“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扔下一句话,飞快地奔向锦绣楼的雅间。人未到声先闻,“殿下好生惬意啊~”
“公主?”若邪不认识李倾月,所以自然把她当作不速之客,欲要提剑上前。
楚安洛摇摇头,看着妖娆的女人走来,然后示意若邪去关门。“你很闲?”
“殿下,你这是过河拆桥?我好歹帮了你的忙,来喝口水不过分吧?”说完,拿起雕花檀木圆桌上的壶自倒一杯,馥郁的茶香氤氲开来,“哟?原来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殿下果然比我等粗人会享受。”
对于这种废话,楚安洛直接忽略,如寂寥烟雨落在青石板般清冷的嗓音响起,“依依,若邪我们走吧。”
“唉~殿下别走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李倾月不满,楚安洛的身影出了房门,“真是没良心,亏得本小姐为你浪费口舌……掌柜的,把这里好酒好菜都上一道,帐记在长公主府上!”
长公主府
“公主,丞相来了。”依依趴在耳边低声回禀。
“请丞相到客厅等待。”楚安洛整理压得褶皱的衣衫,在若邪的搀扶下走向简洁清冷的客厅。“微臣见过长公主,给长公主请安。”赵丞相一身深蓝紫色的长袍,年过中旬却依旧风华不减,看了一眼虚弱,疲惫的人儿,赶忙低下头掩住复杂而说不明的神色。
“丞相请起,您是我大楚的肱骨之臣,本公主怎受得了您这一拜。”楚安洛神色淡淡,与话语中的谦卑相悖。月白色的织锦绢裙衬得她气质如午后的阳光般柔和清丽,赵丞相看不出她是讽刺还是真心话。她第一次发现这病弱不堪的人这般深藏不露,让他这浸淫官场多年都看不透分毫端倪,情绪。
“公主客气了,微臣听说您前些日子病倒了,不知如今身体回复得如何,今日臣特地带来一枝百年灵芝,希望公主早日康复,也好令天上的先皇和良后安心。”见楚安洛仍然面无表情,赵丞相悻悻住了口。
“多谢丞相关心了,不过本公主想丞相来此可不只是关心本公主吧?丞相,请坐。”楚安洛直入话题,转头对依依说,“去沏杯好茶来。”
“微臣这些天早朝与皇帝争执立后之事,但始终不明白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臣觉得蝶妃得罪了您,但您为什么还让她的家族中人当皇后?微臣认为还是立李小姐为后更对您有利,毕竟左相是先皇的臣子。”
“丞相,本公主与您的合作没有包括免费为您解答这一项吧?”楚安洛不答反问,见依依江茶水端上来便道,温婉地浅笑,“丞相,请用茶,这可是今年刚进贡的茶……这洞庭碧螺春又名佛动心,据说连神仙见了也会动心,可惜,这佛动心到底是人间的俗物,即便仙人喜欢也不可随意下凡,不然要像三圣母好好的神仙不做,偏要贪恋那一场所谓的俗世情缘,弄得自己被关了几十年,夫妻儿子不得想见。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不知丞相可知道佛动心这个说法?”
赵丞相神色微微一变,低下头似是认真的品茶,假装对楚安洛的话不去探究,不明所以。心里却明白楚安洛这是警告他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坚硬的脸上扯出苦笑来,“公主真是博闻强识,这个臣未曾听说。”
“哦……”楚安洛微微低头,仿佛有些失望,几楼青丝悠悠地在俏脸上蹭来蹭去,“今天知道就好了,若邪,将本公主给丞相的信拿出来。”
赵丞相诧异地接过若邪手里的信,“殿下……”
楚安洛开口打断,“丞相还是过些日子好好看看,信不信随便。依依送客。”
赵丞相不再停留,转身离开,模糊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丞相府,赵丞相一想起楚安洛淡淡的表情,明里暗里的不敬和警告,怒气瞬间爆发,又颇为无奈,砰的一声把手边上好的玉瓷茶杯砸了个粉碎,盯着那茶水缓缓进入泥土里,只留下沾满脏灰的细碎而深绿色的茶叶,无声地讥讽。那杯茶叶就好像是他自己,主人品腻了,不高兴了,就会恼怒一摔,虽然自己不想像其他官员早早地被斩杀,但已经被抛在地上来任人踩踏,又能停留多久。“把信拿过来!”
小厮颤颤巍巍地把信递过去,低着眉眼,弓着身子悄悄向门口挪动,吞吞吐吐,“相爷……如果没事……小的先退下了。”过了一会儿,小厮的离开被证明是非常明智的选择,赵丞相的脸阴沉的吓人,黑白的眼被红色取代,好似奔腾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如果用暴风雨来临翻滚的乌云形容再合适不过了。额角青筋凸起,好似粗壮蜿蜒的藤蔓。平日里勉强算得上儒雅的样貌变得可怕狰狞,前后起伏不定的胸腔,厚重的呼吸,和一张被撕碎的信,暴露在晴天白日下。大概过了一刻钟,赵丞相恢复正常,几不可闻地低叹,“殿下……唉……”猜算到自己这两年的屈辱,猜算到自己对凝儿的疼爱,猜算到自己的纠结,猜算到自己仅仅一点点的愧疚……而这封信正好将这一切抹杀!只好衷心为她一人效力!
信上交代了皇上如何联系张家和蝶妃陷害自己女儿的经过,和自己一年前如何无故犯错在家反省半年的事,身边的幕僚纷纷倒戈背叛的人员名单。有理有据!不得不信!不得不恨!
赵丞相刚起身,那名小厮小心翼翼地跑进来,“相爷,长公主府送来一位嬷嬷。说是陷害小姐的证人。”
“本相知道了,将她带进柴房先关押。”赵丞相知道这是楚安洛的认证,既然她大方的送来,自己当然要留下好好审审!
这夜,星晨稀疏,寒风瑟瑟,寒枝僵硬地摇摆,薄雾笼罩,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呼呼风声。李府,倾月阁的小院里摆放一张紫檀雕花软榻,妖娆的女子百无聊赖地躺在上面,掰着青葱玉指,丹唇似勾未勾,黛眉轻挑,手臂一扬,紫绡翠文衣袖遮住脸,唔侬一声,“还真是沉不住气,这种货色也要本小姐出手……你们动作轻点,别扰到本小姐休息。”
李倾月身边的人面色正常,似乎习惯于危险时刻也不着调的主子,但面对迎面走来的蒙面杀手,脸色肃穆,嗖的一声抽出腰边锋利的剑,一时间气氛冰冷,十几把剑冷光四射,“拿命来!”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李倾月身边的侍从全部受伤,一把寒光凛凛的玄铁剑悬在李倾月的脖子上,手臂一扬,露出美丽的娇颜,前者适当的露出惊恐来,明明媚眼如丝,却将对方吓得手一抖,玄铁剑铛的一声落地,缓过神来,连忙拿起脚边的剑,眼看着这女子香消玉殒,一股寒气袭来,生生将这男子震飞,口吐鲜血,来不及看清来者昏死过去。
“来人,将刺客抓住!”雄浑的嗓音听不出是一个文官所有,李丞相带来的人武功明显高出李倾月的不是一个档次,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刺客全被逮捕,按照命令送进京兆府监牢,丫鬟婆子们忙忙碌碌,收拾着一片狼藉的院子。
李丞相狐疑地看了一眼李倾月的模样,明显是知道人家要来刺杀自己!眉头一皱,唇瓣蠕动半天也挤不出一字一句。
“倾月,这都几时了?还不快回屋去!”至始至终,只言片语的关心都没有。
李倾月满不在乎地起身回房,敷衍一句“我累了,不送父亲了。”
李丞相也知道她的脾性,冷哼一声。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跟其她大家闺秀不一样,那时只当她是庶女,既然上不了台面,也不必计较,及笄后随便找人嫁了。没想到现在成为嫡女依旧我行我素。李丞相担心这样进宫会不会随时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这样,还不如早些打消皇后的念头!
直到院子里空无半人,李倾月悠悠地走进小院,瞳孔幽深冷漠如这漆黑的夜晚般,看着令人心生阵阵寒意。状似无意地眨了眨,眼里依旧是放荡,随意。翻身一跃,稳稳地落在枝干粗壮的椴树上,优雅肆意地躺着,眸子半眯,似乎很是享受冷风的味道,突然一块白色衣抉晃过,朝长公主府掠去。李倾月身体如被寒冰封住,血液冰冷僵硬,媚眼中迸出真真实实的恐惧!丹唇颤抖,“他……他怎么会来楚京……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