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珏走后,玄洛神色悲凉地望向窗外绝艳中带着几分颓靡的木槿花,他不懂自己对凤珏的情感到底是什么?破碎的衣衫还没换去,进来的无问所见到的是忧郁清冷的公子。没有刻意放慢脚步,无问见玄洛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行礼,举起手里的锦衣长袍欲要给他更衣。
刚攻城时凤珏没有什么类似屠城这样的恶行,导致百姓都忘记了珏王的暴虐。这会儿在刑场上见识到真正的珏王吓得不敢在城主府闹事,老老实实缩在家里。但作为一个王爷总不能靠暴力解决问题,再加上凤珏也想知道内奸是谁竟然敢趁他昏迷时搞小动作。
“随我去牢狱看看。”凤珏和东陌去城主府的大牢里,隐藏在树荫下的牢门看起来有几分阴森,从里面弥散出糜烂的尸气。凤珏不着痕迹的蹙了一下眉头和东陌一前一后走进去。“主子,东陌大人。”出事后牢里全都换上凤珏自己的人,以防破坏现场。
凤珏摆手,缓步走进关押主将的牢监,地上铺着杂乱枯黄残留干枯血液的草秸秆,走上去嘎吱嘎吱折碎的声响,沿着四周提步干净修长的玉指随意地游走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似是抚摸。突然感觉脚下的僵硬,凤珏疑惑地思索瞬间弯身在草堆里摸索,东陌不明所以看着凤珏,见后者从草堆里扒出一块锈蚀的虎符不由自主凑前,却见一细小的棕黄色小蛇吐出蚕丝样的信子朝凤珏坦露的脖颈袭去。
“主子!小心!”东陌大喊,手臂一扬将那条小蛇打到一边,自己的手不幸被咬住,乌黑一片。凤珏刚刚一失神,缓过神来猛地抓过前者的手臂检查,毒液沿经脉扩散,凤珏眼疾手快定住东陌几处大穴。
“主子?您没事吧?”东陌轻唤,身子摇摇欲坠。多亏凤珏搀扶住他的身体。
“本王没事。”凤珏没见过要死的人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冷喝道。东陌如释重负地垂下眼倒在凤珏怀里。凤珏心头迟疑一下,拽着东陌的手臂吸毒血,不久地下一小片污血然而东陌的并无苏醒的征兆,顾不了身份礼节凤珏抱紧东陌飞奔道牢狱附近的一处人家,付了些银子,“大娘,帮忙照顾一下这位公子。本……我一会儿回来。”虽然城主府离监牢不远,但是凤珏并不想因为奔波运动导致毒液扩散。
衣衫褴褛的妇人和蔼一笑,“姑娘放心吧,这位公子老身帮你照看,你快去找大夫吧。”
“嗯,谢谢大娘了。”凤珏深深地鞠了一躬,而那妇人见凤珏衣着华丽,气质冷傲高贵给自己一个贫穷寡妇行礼,淳朴的眼里惶恐不知所措,急忙退到一边,“姑,姑娘客气了,快,快去寻医吧。”
那妇人不接受自己的感谢,凤珏也没时间矫情,如一阵风飞出去,跑到军营,二话不说把一把年纪的司徒药揪过来,司徒药因为凤珏脸色阴暗不敢抱怨,暗自安抚受到惊吓的心脏。到了简陋的屋子,凤珏把晕乎乎的司徒药扔在地上,司徒药一把年纪的人了,脸色不好看。没缓过气来,只听凤珏低喝催促“愣什么?没看见有病人吗?”
司徒药被推到床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给东陌把脉,把完脉,司徒药苍老的脸凝重无比,“王爷,东陌大人的毒快侵散到五脏六腑,臣无能为力……”
“废话少说,本王叫你治好他!”
“王爷,不是老臣不治,实在是无能为力啊……那几味药材军中没有且较为罕见。”司徒药苦着一张老脸。
“哪几味药?”
“白花蛇舌草,半边莲,八角莲,七叶一枝花。”
凤珏咀嚼着这几味药材,王府早些年倒是收藏有,“你想办法控制他的毒素不扩散,本王派人快马加鞭回京取药……瑶止、墨止、秋止、夏止回京!”
司徒药怪异地打量一眼凤珏和东陌,凤珏自己毒发都没派人回京取药,现在居然为了东陌派人回京!莫不是王爷动了凡心?不对啊,王爷连貌如谪仙的玄清公子,清艳如梅的玄洛公子都舍得放弃,这东陌的容貌比起来逊色多了……
凤珏一瞥司徒药神游物外,眼睛钉在东陌脸上就知道老东西想些什么,冷哼一声。司徒药心一抖,暗骂一声王爷小气。“老臣下去配药。”
“主子您身体还没回复,不如属下留下来保护您。”
“不行!那几味药只有你知道在哪里。”凤珏沉吟,“墨止,你留下。”
“啊?”墨止快速压下心里的疑惑,“属下遵命。”……事情处理完了,墨止隐没在暗处,眼神落在一处沉思,心里一片慌乱,她不明白自己是不是露了什么马脚?如果真的话……联想到凤珏的恶魔般残忍如坠冰窖,顷刻间冷汗打湿衣裳,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了。凤珏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阴暗处,收回视线。
凤珏残忍归残忍,但对待自己的属下却格外开恩,甚至可以说是亲近如兄弟姊妹。每次外出打仗无不是同吃同住,每场战役都谨慎再谨慎,将伤亡降低到最最低。有那个士兵受伤了亲自探望甚至委身用心照顾。所以凤珏在世人眼里残忍冷漠不配为一个好的君主,但在将士眼里确实一位好将军,好兄弟。
东陌为凤珏而受伤,凤珏尽管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还是每天抽出时间看望东陌。这天,司徒药见凤珏面带倦色,担忧而纠结道:“王爷,让老臣给您把把脉?”
凤珏头脑昏沉,随意地嗯了一声。待司徒药把完脉脸上一会儿惊喜一会儿忧色明显,凤珏试探性问,“怎么了?”
“王爷这些日子觉得身体怎么样?”
“还好,只是累些。”
“……那王爷可是觉得有什么其他不适?比如前些天王爷醒来可又毒发了?老臣记得那日王爷……嘴上有血迹,可是也中毒了?”
“婆婆妈妈的,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司徒药斟酌道,有些欢喜道,“王爷这是因祸得福了。这种蛇毒与您身上的蛊毒正好相克。王爷还记得我与您说的药引子吗?这蛇毒误打误撞就是药引子,此时您身上的毒正好解了。但是您这些天劳心劳肺,身体虚弱,疲惫是正常的事情。待臣开几副药调养一二。”
凤珏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惊喜,她原本以为自己因为蛊毒活不久,没想到……转头深深看了一眼东陌,眼里淡淡的忧伤与暗隐的情愫吓司徒药一跳,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乖乖,王爷不会真的喜欢东陌大人吧?那为什么不娶他?有难言之隐?所以带在身边?
凤珏只当没看见,“你留在这里照顾她,本王回城主府。”不做留恋转身离开,由于这几天在农家里,凤珏穿着一身粗布褴褛长衣,秀发狼狈地垂下来。
不知道晞儿和玄洛怎么样了?凤珏脚步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比以往快许多,坚硬冷漠的心在思念中渐渐变软……
“晞小姐在哪里?”凤珏走进城主府,随意望了望,问一旁打理花草的侍女。
“禀王爷,小姐在长亭湖逗鱼儿玩。”
凤珏弯了弯细长的眉,向长亭湖走去。远远就见一个红色的小背影,嘴里哼着小曲儿,又是不是伴有清灵的小声,猜的出她很开心。放轻脚步,凤珏突然升起几分玩心,从背后捂住凤晞的双眼,没来得及问“猜猜我是谁?”后者猛地反身抱住凤珏,“娘亲?晞儿想死你了!”
仿佛前方有一股较大的冲力,凤珏本就疲惫虚弱的身子不受控制踉跄一下,作势往凤晞身上倒去。“啊!娘亲!”凤晞大声鬼叫,刚才的亲热劲一下子烟消云散,猛地一推,跑到一边。
一转头,凤晞张大嘴不可思议“娘亲!”凤珏悲哀地一头栽进湖里。“扑通!”溅起巨大的水花,可怜兮兮的鱼儿不知道有多少被压死在水里。
“主子!”墨止吓得更不轻,紧接着又是扑通,墨止把凤珏从湖里抱出来,水花溅到凤晞的锦衣上。
凤珏靠在墨止的怀里,黑色华丽锦缎般青丝垂在脸前,紧闭的眸里缓缓睁开,黑白间闪烁着冰冷嗜杀的幽光,转瞬即逝。
墨止突然浑身一阵冷颤,不确定那寒冷是否来自怀里的人,还是其他?沉稳的脚步一顿,低头见凤珏紧闭着双眼,悄然松了一口气……
将凤珏安置在附近的厢房,凤珏一身湿漉漉地躺在床上静静地沉睡,眉宇间是浓浓倦怠之意,却不失凌厉之姿、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气势。墨止蹙眉看那床上美丽冰冷的女人,眼里翻腾着痛苦和犹豫,脚步踌躇站在一边,袖中的手紧握一遍又一遍,终于神色坚定走去。“主子,对不起了。等……您随便处置属下!”墨止深深行了一礼,上前给凤珏把脉,面色震惊又立刻恢复平静,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
“娘亲,娘亲!”凤晞如一阵风破门而入,“你?墨止你怎么出现了?”凤晞显然认识身为暗卫的墨止。
墨止一愣,转身行礼,漠然的声音无一丝波澜,“晞小姐,照顾主子是属下的职责,无论明暗。”
凤晞不屑置辩,颐指气使道,“你下去吧,娘亲有我照顾就行了。”
墨止的确想要离开报信,但身为暗卫就是死也不能离开自家主子,否则会被人怀疑背叛!虽然她已经背叛了!现在凤晞主动要求她离开,她自然乐意,但是她却不会表现这么明显。
“请晞小姐恕罪,属下是不会离开的。”墨止犹豫。
“哼!”凤晞嗤了一声,“本小姐叫你去找大夫也不行吗?我娘亲受寒生病了你付得起责任吗?”平时几乎所有人为唯她命是从,此刻有人公然违背自己的命令,凤晞的大小姐脾气蹭的上来了,语气不善。
“属下速速就回,晞小姐照顾好主子。”墨止故作挣扎,抿着粉白的薄唇,似是担忧地望着凤珏,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