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城郊外的一处宅子。
翘脚的屋檐,砖瓦含着微微的露水,夜深露重,夜空中从天而降的猛禽,挥动的翅膀,在寂静的深夜中,发出响亮的声音。
这样凶猛的苍鹰,此刻居然在窗旁如此乖巧顺从。
段子绝展开信笺,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火舌渐渐泯没信笺,他神情仍旧是一如既往,墨黑的长发如瀑一般,肩上披着长衫,夜风微醺,将窗边的帘子吹得摇曳,烛火在灯罩里曼妙生舞,谁都没瞧见,漆黑如夜的双眸深处,有一丝诡异的光出现。
笑意浮现,心中突想起那个眼神闪动着机灵的小丫头,他早就忘却这么一个人物,可是那双眼睛,却能生动在眼前,着实令他有些吃惊。
武皇后想将这个污点从世上不露声色的抹去,看来此次的谣言真的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尚且不知他们在这三年来的动作是否已经打草惊蛇,任他们翻遍了整个燕都,也没有找到这位公主的半点线索,原不过是上天开了个玩笑,谁知那个他们一直要找的人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好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所有辛劳都没有白费,终于还是让他们找到了突破口,怪只怪,国相一党太过心急。
兴许是在外站了许久,风寒染了身,段子绝止不停的咳嗽,外头的侍卫听见了动静,推门而入,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要不要请大夫?”
段子绝摆摆手,苍白的手却是筋骨分明,生生的截断了侍卫的话,待到咳嗽渐渐平息,才向外叫了声:“阿斌。”
一直保卫着他的侍卫,飞身闪入窗内,伏地听命道:“主上”
“明日动身,去燕都。”
“主上,那朝中的流言……”
“三个月前,我派人在朝中传出武后与国相苟且之事,本想吓一吓他们,没想到他们立马就派出了人马要杀了这位公主,当真是如惊弓之鸟一般,暂时先压一压吧,免得在吓坏这群猎物了。”
阿斌略一沉吟,叙道:“那京政阙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你说他们会不会发现是咱们做的手脚?”
“还需一段时间,暂且先压一压。”段子绝目光投向远方,淡漠道:“另外,派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守在咱们那位公主的身边,免得武皇后的人马再次得手了。”
伏地称“是”,阿斌再次消失在夜空中,为主子吩咐好的事情安排事宜。
世上有一种蝉,蛰伏地底十七年方化羽而出,十七年苦苦煎熬,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只为那十七年后的破土而出,段子绝卧在藤席上,睫羽尚且微微而动。
二十年前,武皇后一党已渐渐有崛起之势,当时他的母妃——希妃正怀着他,五月后肚子已有隆起之相,再也瞒不住的希妃为应对宫中各种明枪暗箭,早已心力衰竭,虽也有武帝的暗中保护,仍是被乘虚而入,段子绝自小就落下了病根,那半夜总是不自觉引起的咳嗽,便是当时在母胎里留下的病根。
你可知,为何你的母妃尊号为希妃?
懵懂的段子绝望着武帝那布满憔悴的双眼,依稀有些颓废之相,银白的青丝刺目在眼前。
武帝摸了摸他的头,郑重道:“那是因为,你母亲是我武家的唯一希望,而你,也是我武家的唯一希望!”
午夜梦回,多少年这句话总是萦绕在自己耳边。
段子绝再次被惊醒,他背负的责任,总是那么任重道远,半点出不得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