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秦浩然他们去伐树的人中,有人看到有麋鹿被砍树的声音惊到,在林中快速奔跑,一时手痒,从后背取下弓弩,就要射过去。
秦浩然及时制止了他:“咱们的食物够了,别打它。这是一只怀崽的母鹿,能不伤它性命就别出手。以后你们要注意,除非是受到野兽攻击,或者是饥饿难耐,否则像这样即将产仔的猎物,能不打就不要打。这是咱们猎人的规矩。打猎,不能忘本,山神爷爷都在天上看着呢……”
那个新手猎人答应一声,赶紧放下了弓弩。旁边的依巴图说:“还别说,这九月可是打狐狸的好时候!”
那人赶紧趁机学习,问他:“这打猎还分季节?”
依巴图说:“咋不分呢?!”然后边干活边结结实实地给那人上了节打猎课。
他说:“咱们打猎吧,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猎经》上说:九月的黄羊,十月的狼,九月的野狐,雪天的野鸡盲。飞狐走兔,不见面的狼。野鸡卧草丛,兔子卧场坎,鹌鹑落的泥塘地,黄羊跑的尘土扬。
这《猎经》里说的就是打猎的技巧。打猎不光要仔细看周围有没有野兽,还得找准地方,知道野兽的习惯。
黄羊跑得最快,像一股旋风,连风都追不上。但是黄羊七月怀了崽,就跑不动了,这时候打黄羊,一打一个准。
九月打狐狸,十月打狼。是因为九、十月间,天冷了,狐狸和狼的毛长得正厚实,尤其是狐狸,半夜时能躺在冰河上睡觉。这时候,咱们就可以上山围猎,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狩猎。
雪天打野鸡,是说大雪过后,地上到处都是银白色的,色彩斑斓的野鸡无处藏身,很容易就被发现了。还有就是猎人带着狗去撵野鸡群,野鸡急了,就会把脖子深深扎进雪堆里,没多久,就冻得硬邦邦的,可以像萝卜一样拔出来。”
那人听他这么一说,眼睛都直了,问他:“那‘野鸡卧草丛,兔子卧场坎,鹌鹑落的泥塘地,黄羊跑的尘土扬’又是啥意思?”
依巴图回答说:“这说的是动物的生活习惯。野鸡喜欢趴在灌木丛里;兔子喜欢藏在土沟子里;鹌鹑成群结队落在沼泽地上;黄羊跑起来,四个蹄子像铲地一样,能带起来好多尘土,远远看去,屁股后面像是冒了一股烟。”
干活的一群人被依巴图口中形象的比喻,逗得哈哈大笑。那人暗自好奇,不知这《猎经》说得这么神乎,到底管不管用?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吃的是来时路上打到的野味,一共炖了三只野鸡、一只野兔,骄劳布胡还将一挂熏得黑黑的腊肉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大家喝着带来的自家酿造的苞米酒,围着篝火,痛痛快快地吃着野味。
饭后,众人一起动手,将伐回来的几棵白桦树去掉枝叶。然后将树干并排铺在地上,搭了个白桦木地铺,又用斧子在大树干上下砍出一道大约两米长的直缝,沿着缝揭下来整块的桦树皮。
树皮有半公分左右厚,软乎乎的,还防潮,铺在了地铺上,上面再垫上一层厚厚的乌拉草,这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带着树木清香味的软床。白桦木床旁,又点了几堆篝火,篝火里结结实实压了几根大木头,火一晚上都不会灭,既暖和,又安全。
大伙儿在这莽莽的大山里,享用了绝对正宗的野味,此时躺在白桦树皮做成的床铺上,闻着周围新鲜的丛林味道,感受着冷冽的空气,有种既刺激又沉静的感觉。
菊花一人独自躺在新搭的窝棚中,头枕着双手,从顶棚的缝隙中看着墨绿色的天空,感受着原始森林独特的气息,然后慢慢地沉入梦乡。
第二日早饭过后,大家在林中循着发现的黑熊的巨大脚印开始搜寻,却一直也没碰上。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下来,众人稍事休息后就打算回去了。
有一个出去解溲的人,忽然听到自己身后有异动。他慌忙间闪身躲避,可刚一迈步,却跌下了一道土梁。
伴随着他传出的“哎哟”之声的,是继而传来的弩箭击发的“嗖嗖”声,总共十来发。原来是他误踏中了别的猎人的机关。
这是山里的猎人设置的一种名叫排弩的机关。引线拴在树枝上,猎物一旦踏中排弩便会一口气击发,这种箭多半还带毒。
离他解溲的那边近的一人,听到他滚落的声音,忙爬下山梁查看。只见他坐在一个浅坑里,捂着流血的大腿痛苦呻吟着,腿上面钉着几根弩箭。那人欲将他搀扶起来,他说腿麻痹住了。
这时那人只好弯腰背起他,谁知刚走两步就被一截树根绊倒了。摔倒的时候整个手掌都被石头磨破了,两人样子都狼狈至极。
他俩生怕血腥味把正打算猎捕的那头熊吸引过来,到时可就死定了,吓得赶紧大声呼救。
谁知他俩正联系狩猎队,就有一头熊突然钻了出来,“熊!”其中一人尖叫起来,只见他俩旁边的树丛中钻出一头熊,另一人也吓得大叫不已。
还没等众人赶来,岂料那头熊已经直起腰杆,露出了一张人脸来。原来这是个披着熊皮的男人。
此人身材壮实,四方阔口,高鼻梁,眼神机敏锐利。他身上穿的根本不叫衣服,就是一整块麻布挖个洞套在头上,前后用麻绳系紧,下面穿着一条束腿裤,绑着腿,一双草鞋,披着一张幼年熊皮。他手里的劲弩绑着布条,腰后面悬挂着一把猎刀和几个布囊。
这种装束显然是个钻山猎人。在东北的密林中这种人是谜一样的存在,他们能像野人一样在山里生活几个月,只需要一袋盐巴一把快刀。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携带一些皮货出现在山村里,每次打到的猎物都十分可观。
男人盯着他俩看了几眼,从他们附近的树枝上摘下一个布口袋扔给腿上中箭的那个人,只说了一个字:“吃!”
这时菊花、秦浩然他们都赶了过来,知道这布口袋中是解除弩箭上的毒素的东西,就没有阻止。
那人吃了一口立即吐出来,说这是盐巴,那个出现的男人紧盯着他,他顿时不由自主地乖乖吞下。后来听到菊花的话,他才知道,设置排弩的猎人们会在设置毒箭的地方挂一袋盐,让误踏机关的人解毒。
秦浩然给中箭的人拔出弩箭,随后从身上取出一卷棉布给他包扎起来,五分钟后他的腿就已经不麻了。
那个出现的猎人救完人后,一声不吭地就要钻进林子,他似乎不太愿意和外人接触。菊花赶紧向他道谢:“谢谢你!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太危险了,这附近有黑熊。要不你随我们回去吧?”
他停住,说:“晚上不要出山。”
菊花有些惊讶,“为什么?”
“山会移动!”这人话语简练,并不做解释。他继续往前走,看样子根本不想理会菊花。可刚迈了两步,又说道:“这头黑熊很难对付!”他说话的方式依然非常简洁。
跟这人说话很辛苦,你得说三句他才答一句。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走。文才缠功了得,几番下来,总算了解了一些情况。
原来这个男人是个猎熊人,名叫图鲁,他是这片老林子里最后一个猎人,家人都被黑熊给咬死了。
叫图鲁的男人找了一块空地,生起一堆篝火。狩猎队的人也都围坐在火边取暖。当晚,大家吃的是他烤的松鼠。菊花、秦浩然和文才都是第一次吃这东西,尝了一口发现肉质非常鲜美,比鲜嫩的羊肉还香。
后来大家渐渐困倦,准备休息,图鲁将身上的熊皮扔给了菊花。菊花裹着熊皮觉得非常温暖,但她并没睡沉,时刻警惕着,就怕晚上黑熊会出现。秦浩然和文才也是一直保持着警戒状态。
图鲁好像看穿了她们三人的顾忌,说:“不会的,黑熊最近晚上都不在林子里活动。”
结果她们三人竟然特别相信他的话,渐渐就安心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