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先营的驻地白玉岗到雪咏城不过三十几里路程,刑山他们四个人一路边走边闹腾着。不久,来到了雪咏城附近。
远远望着雪咏城那高大的城墙和城门前川流不息的由人、兽和车汇成的“急流”,刑山冷不丁地想起了两个月前来到雪咏城的时候和洪远山的那次冲突,他的心底划过一丝丝的感慨,忽然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惆怅。
今天的雪咏城,这人真是多。
刑山他们四个人快步上前,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进了城。
城里热闹非凡,随处可见穿着各异的人三五成群地边走边瞧,嬉笑交谈。
那临街而立的店铺,沿街摆摊的商贩,出售各样的货物。也有不少“山里人”在附近以物易物……讨价还价,争执吵闹的声音汇成一片,闹哄哄地,尽显了雪咏城的繁荣兴盛。
“老大你看,前面就是雪咏梨园,每年这个时候,那里都会举行精彩纷呈的社火表演,还会设下斗武擂台,热闹非凡。”
赵志学指着前面向刑山介绍道:“看,今天这么早就人满为患了,我们快去看看还能不能买到入园券。”
“哎呀……”
“唏律律……”
“嘎……”
这个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妇女的痛呼,接着就是一阵马叫声和着马车刹车声音刺得人两耳直要发疼。
刑山回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正跟在一个黝黑汉子后面扑向倒在地上的麻衣妇女,看那妇女痛苦的样子,应该是腿脚严重地骨折了。
一家四口跟前,几辆踏雪驹拉着的马车堪堪停下。因为停得太急,这几辆马车几乎要撞在一起,这些马车全都是装饰华丽,由十二匹神骏的踏雪驹拉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马车的主人肯定地位非凡。
这时马车上传来几声不带丝毫情感的轻哼声,周围人群慌张地散开了,让出一大块空地。
为首那辆马车的车夫下车来,微微欠身冲着黝黑汉子施了一礼,平平地说:“对不住了,踏雪驹速度太快,来不及避让。”
说着话,这车夫伸手入怀掏出一串贝钱递到黝黑汉子手边,缓缓说:“一点小钱,算是诊费吧……”
汉子没有立即去接这钱,他扶着妻子的双手微微颤抖,无声抽噎。
这车夫的言语举止看似处处有礼,但刑山却处处觉着不咋对味。正当他想要开口教训下这些在闹市纵马伤人的张狂之人,那小女孩忽然蹿到这车夫跟前,一把挡开了这串铜钱。
小女孩回头看了眼被黝黑汉子和小男孩扶着肩膀,依然痛得脸色煞白、颤抖不止的妇人,她伸手指着车夫气冲冲地大声说:“坏人!你们这些坏人!人这么多你们还驾马车跑得那么快……”
小女孩咽了咽唾沫,伸手抹去滑落腮边的泪水,她的脸色气得通红,声音更大了:“你们故意的!你们是坏人!”
小女孩的话音刚落,为首马车上传出来一个高高在上的声音:“李叔,多拿点钱打发他们,我们快走,别搅扰了贵客们看社火的兴致。”
车夫眉毛一掀,叹了口气,又拽出两串贝钱丢在汉子怀里,上车扬鞭准备走人。
眼看马车就要开动,而小女孩仍然倔强地站在马车前,瞪着那车夫,她的两眼通红得比得过兔子,她低低哽咽的样子让围观的人们一个个不由得起了怜惜的心绪。
黝黑汉子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抱起小女孩躲开来。
小女孩在父亲的怀里再也忍不住悲愤,嚎啕大哭了起来:“坏人……你们……你们是坏人——!”
周围人亲眼见到这一家四口的不幸遭遇,嗡嗡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似乎这一切触动了他们内心最柔弱敏感的神经,但大家却似乎都摄于这些马车主人的淫威而并没有谁敢慷慨激昂地站出来伸张正义。
领头的踏雪驹打了个响鼻扬蹄向前,几辆马车接连开动,小女孩嚎啕的“坏人”们就要堂而皇之地离开。
人们心中的正义要被肆意践踏了吗?
“嗖!”
万众瞩目之际,一根乌黑长矛横空而来,突兀地深深插进了领头的踏雪驹蹄前地面。
乌亮的矛尖入地尺许,黑灰的矛杆嗡嗡作响,惊得踏雪驹人立而起,几辆马车霹雳哐啷撞在一起,传出一声声惊叫。
人群见到这种情况惊呼着呼啦一下退开得更远了,大家纷纷左顾右盼,好奇不已地四处张望,希望找出来这杆长矛到底是从哪里而来的。
马车上的人,终于一个个下了马车来,原来是十几个少男少女。
有两个少女脸色煞白,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那些少年们倒是一个个的都镇定自若,不知道是真的这样镇定,还是为了在少女们面前展现风采,刻意地这样表现。
为首马车上下来的少年,虎背熊腰,浓眉大眼,身边跟着一位黑纱遮面的少女和一位红脸少年。他双眼含怒,盯向嗡嗡作响的长矛,双拳紧握,久久不语。
“啊……”
“混世魔熊……”
“嘘……”
围观的人群看到这少年,发出一阵阵惊呼,随即又迅速平静下来,有部分人甚至立刻要钻出人群,离开这是非之地。
“噗哧!”
李富安看到这个少年一出现,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少年竟然就是和刑山“渊源不浅”的洪远山。
刑山看到洪远山的出现也是一愣,暗叹“冤家路窄”。
他摇了摇头,分开人群,缓缓走进圈中。李富安、赵志学和马风鹏紧跟着刑山,摩拳擦掌。
“好久不见……”
刑山看向洪远山,他轻轻一说:“不愧是混世魔熊,每次见面,都能看到你抖威风呐。”
“刑——山——!”
洪远山双眼圆睁,瞪向刑山,从牙齿缝里恨恨地喷出来两个字。
李富安缩了缩脖子,贱贱地问刑山:“老大,你上次不会是断了那熊的命根子吧,你看他那恨意滔天的样子,都快要把这鹅毛大雪天给化去了……”
刑山白了李富安一眼,又转身指着洪远山横眉怒目道:“正是我!洪远山!你飞扬跋扈,我很看不惯……看不惯的事就要管,这是我刑山做人的原则!你——就说说今天这一出怎么赎过吧……”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你这蠢牛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洪远山听了刑山的话,气得直发抖,他嘴巴哆嗦着对刑山大喝:“在本少眼里,你狗屁不如!狗屁不如!你这个蠢牛!废物!两次进圣庙都觉醒不了天赋神通,如果不是肖大护法一直护着你,就凭你那天给我的羞辱,我早就有一百种方法把你捏死揉碎人间蒸发!”
旁边遮着黑纱的少女看到洪远山一反常态的表现,眉头皱了皱,看向了刑山。
“好!”
刑山拍着手掌大声叫好,他回头望向那惊魂未定的一家四口,微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刑山盯向洪远山,一步步边走边说:“你尽可以不用顾及肖大护法的话,现在就兑现你的大话!”
来到洪远山面前十七八步远,刑山站定,抽过插在地上的黑曜骨矛,他斜斜伸手,矛尖点向洪远山的额头,爽朗道:“洪远山!废话少讲!此时此地,你敢不敢看轻生死,放马来战!”
刑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默默地下了决心要给洪远山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即便因此违反宗族律法也在所不惜。
洪远山被刑山这样羞辱,又气又怕,脸色唰地变得血红,他一步跃出,就要应战。
“要战就战,战个痛快!看我洪远桥代二哥娶你狗命!”
这时,旁边闪过一个红脸少年大喝一声攻向刑山。
洪远山见到红脸少年的举动,愣了下,接着脸色阴晴不定,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黑纱少女嘴角轻挑,静静地看向场中战斗。
牙山部落各个氏族的族人都常年和各种野**战,民风彪悍,只要不闹出人命,武力是解决矛盾的最常见方式。
见到两人邀战决斗,立马有好斗之人兴奋地呼朋引伴,不一会儿,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而雪咏城卫也被惊动,不但特地划出临时武斗场地范围,还派出了一百多人的守卫队伍赶过来维持秩序。
这个时候,李富安,赵志学和马风鹏三个人看着场中的战斗却是紧张不已,因为他们发现刑山和洪远桥几十招拼下来,虽然一再加大攻击力度,却总是斗得旗鼓相当,无法轻松取胜。
这洪远桥使一对五尺长的百炼兵器紫金蟠龙锏,招式沉猛,身法伶俐,武艺俨然千锤百炼,圆通无滞。
刑山这两个月来跟着闻胜强化体能训练,再加上赤红小牛犊潜移默化地强化,他的肉身力量已经超过三千斤。出招之间,黑曜骨矛搅动,威势可堪翻江倒海,这洪远桥竟然能应对自如,绝非等闲之人。
周围人激动地看着场中战斗,屏息凝神,沉迷不语。
洪远山仔细看过去,发现洪远桥表现出来的实力竟然远远胜过了自己,他心里猜疑不定,暗暗嫉恨。
洪远山和刑山在两个月前交过手。那时,刑山以神力武士的境界就已经碾压同样层次的他,两个月来刑山一直跟随少先营总教头闻胜疯狂训练,他现在的实力,洪远山光是想想都会忧心。这也是他一直言语相讥却不敢真的冒然正面对上刑山的原因。
然而,现在看这洪远桥竟然能够和刑山你来我往战得不亦乐乎,这就绝对不对劲了,从小到大一直唯唯诺诺的洪远桥不过是个普通武士罢了,哪里来得这种惊人实力?
洪远桥表现出来的实力根本不像是普通武士,洪远山甚至有一种很不好的猜测:洪远桥的实力境界超过了刑山,有可能突破到了天阶武士——通幽的层次……
想到这里,洪远山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盯向战斗中的洪远桥:“隐藏的够深啊……八成是早就对我这少族长的位子有什么想法了吧……今天你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不怕暴露了?是底气十足了吗?好好好……哼哼……”
洪远山冷哼一声,看向刑山和洪远桥的战斗,一个个阴狠毒辣的念头开始在他心头翻转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