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之后的不到一个月,李恒毅的梁亲王府修缮完毕了。梁王亲府是基于前朝的一个王府的基础上修建,坐落在宫城东边的立德坊,毗邻皇宫,交通方便。梁王亲府外在低调,内饰布局用料讲究,舒适宜居。曹楠松给自己外甥修缮的王府自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搬入王府的第一日,阿德倒是比李恒毅还兴奋。他到处打量着王府上下,还喋喋不休地夸赞着王府修的如何如何的好。李恒毅和阿德在王府中逛了一圈,走到书房的时候,阿德说:“王爷您看这书房,宽敞明亮,是南北通透啊。”然后又从书房里面跑了出来,从台阶上跳下,继续说道:“书房外面还有这么大一个院子,王爷您要是读书读累了,正好可以在这儿练练拳脚。”
李恒毅看着在院子里比划着拳脚的阿德,高兴地说道:“舅舅真是费心了。”他很是喜欢自己的新家,非常感激曹楠松。
梁亲王府落成之后,京城的皇亲国戚,大小官员也都纷至沓来恭贺李恒毅的乔迁之喜,同时也祝贺李恒毅被封亲王位。这几天梁亲王府的前院和正堂冠盖如云,管家赵曦和阿德忙得热火朝天,既得晚上整理入库每天送来的贺礼,白天又要接待各位到访官员,生怕慢待了哪位。李嗣行知道李恒毅刚搬入王府,肯定有很多事情要打理,索性就给了他几天假期。
李恒毅这天从早上起床,一直到午膳的时间都在前厅应付各类官员。朝中官位高点的大臣,比如自己的舅舅、左右仆射欧阳浩然,御史大夫张书睿、兵部尚书安怀如等等,只是在王府呆上一会儿,略送薄礼,以示心意。有的知道李恒毅府上肯定是挤满了人,干脆只差管家亲信来表示祝贺。毕竟他们是日参官,每日上朝都能和李恒毅见面,并且他们知道梁王并非招摇之人。其他的小官虽说是来祝贺李恒毅,实际上是来巴结上司,拉拢关系的。
这日,午膳的时间都已经过了,王府仍然挤满了前来祝贺的官员。李恒毅看见这些人有些只是照过几回面,有的甚至根本不认识。他们在前院的茶桌上面谈笑风生,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阿德和下人们为这些官员斟茶都斟不过来。
只见阿德端着一杯茶水对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官说道:“刘大人,您的茶水来了了。”
谁知那位老官瞥了一眼阿德,不满地说道:“什么刘大人,我姓王,是王大人!”
“啊,对对对对,王大人王大人,您看小的的记性,您先请用茶。”没等这位王大人再抱怨几句,阿德又被其他大人叫去了。
李恒毅应酬这些官员疲惫的要紧。这比带兵打仗累多了,他心想。他借故从簇拥着他的官员中间挤了出来,然后从府中的偏门出来了。他绕到王府前门,看到王府门前还排着一长队前来祝贺的官员,心中一惊。天啊,京中的官员竟然如此之多。此时,他看到夏砺和二娃站在人群的外围,二娃手中捧着一个缎带礼盒,才想起夏伯父还没有来过王府,夏砺应该就是替夏伯父过来的。这二娃一个多月没见,看着比原先吃胖了些,气色也好了不少。于是李恒毅悄悄地走近夏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砺回头发现是李恒毅站在身后,惊讶地说:“梁王殿下!”
李恒毅马上做出不让他大声说话的手势,就和夏砺还有二娃离开了梁王府附近。
李恒毅如释重负,本来王府上就有好多事情要处理,现在又有那么多官员在府上赖着不走,让他感觉精疲力尽,现在终于能从王府中出来散散心,暂时躲避一下这种劳心费神的场面。夏砺说道:“梁王殿下,家父差在下前来恭贺梁王殿下的乔迁之喜,略备薄礼,望殿下笑纳。”然后二娃把缎带锦盒举在头顶。
李恒毅说道:“多谢夏伯父和夏贤弟,本王招待不周,请夏贤弟见谅。”
这种客套寒暄的话李恒毅实在是不想再多说一句了,恐怕夏砺也不习惯说这样的客套话,于是李恒毅对夏砺说道:“夏贤弟,以后我们之间就不用这样客气了。你堂兄夏炽也曾向我多次提起过你,说夏家子孙不多,他只有一个堂弟在武宁,他就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样。阿炽与我是发小,既然这样的话,你也就是我的亲兄弟了。以后私底下我唤你为阿砺,你称我为毅哥哥可好?”
夏砺顿时也感觉轻松不少,笑着回答道:“多谢毅哥哥,小弟和父亲初到京城,堂兄又远在边关,在京城无亲无故,说实话小弟心中是有些惧怕。现在能和毅哥哥这样亲切的人结为兄弟,小弟觉得幸运之极。”
这些话一说出来,李恒毅和夏砺之间的生疏顿时一消而散。
李恒毅见天色尚早,而且他实在是不想回府,于是就对夏砺说:“阿砺,我们不妨去溜达溜达,京城你大概还没来得及好好逛逛吧。”
夏砺同意了,他和夏良才刚来京城就只顾着置办家用,紧接着就走马上任,京城的确没怎么逛过。他对二娃说道:“二娃,你去把贺礼送到毅哥哥的府上吧。”
二娃显得有些为难,“少爷,王爷出来没有带随从,您又把小人给遣走了,如果王爷和少爷您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二娃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哦,你是认为王爷和本少爷还需要你这个小孩三脚猫的功夫保护?”
李恒毅被二娃多余的担心给逗笑了,对二娃说道:“二娃你尽管回去,到了王府让阿德带你去吃些点心。”
二娃禁不住点心的诱惑,就答应了下来,然后抱着礼盒向王府的方向走去。
沈墨今早下朝之后直接去东宫找太子,想和李恒轩商讨一下早朝上府州刺史魏贤递的那道请求今年冬天减免府州百姓赋税,增拨抗寒冬服被褥的折子。谁知李恒轩下朝之后马上便不知去向,他就像从众多官员中消失地一样。沈墨在东宫等了好一阵子,还是没见李恒轩回来,于是就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东宫。
沈墨的轿撵行至梁王府的时候,看到李恒毅的府上仍旧摩肩接踵,人声鼎沸,不由得感叹道:“哎,现如今梁王是越来越深得人心,他舅舅曹楠松既是三司使,又是当今的国舅。不只是梁王,三皇子一直勤奋刻苦,现在也慢慢长大,不久之后就能朝觐。恒轩这个孩子,让老夫如何说他好呢。”
在回府的一路上,他一直在念叨,李恒轩道德品行不差,也饱读诗书才气过人,如果将来继承皇位是能称得上明君的,但是李恒轩就是对朝政不上心。他就是不明白,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怎么就能不务正业,不理朝纲呢。沈墨想得心累,加上早朝之后又去了东宫,就在轿撵的晃动下慢慢睡着了。
李恒毅和夏砺决定去南市逛逛,南市比北市大上一倍,稀奇玩意儿也是最多。一路上李恒毅和夏砺谈天说地,谈论着夏炽,谈论着皇族和京城,又扯到各种兵器武功。李恒毅和夏砺如同和夏炽那样投缘,他觉得夏砺和夏炽一样,是个耿直忠良的少年,不过这也让李恒毅挂念起了夏炽。
“前些天见到了阿炽定期向兵部递交的文书,上面说边境的百姓和契丹的来往明显增多,契丹也遵守着誓约,边境稳定,让朝中安心。他还给我带了一封信,问起了夏伯母身体,夏伯父还有你在京城如何,还问起了锦漪,想知道前些日子他给锦漪的信锦漪收到没有,为何没有回信。我就给阿炽回了信,说京中一切安好让他放心。锦漪的脾气他也知道,他没能回来,锦漪肯定生气加着急,估计这一段时间都不会给他回信了。我最后嘱咐他要注意身体,新州那边严寒艰苦,需要什么一定要对我讲。”李恒毅说着,心中想:夏炽,辛苦你了。
夏砺说道:“小弟也盼望着堂兄能够尽早回京,这样我们一家人也能够团聚了。但是凡事还是以国事为重,夏家依旧还是以大唐的国事为首要。”
李恒毅听罢欣慰地笑了笑。
李恒毅和夏砺在清茗舍喝了几壶茶,又到一些兵器铁匠铺子里面把玩各式刀剑,时间飞逝,不觉得南市就要闭市了。夏砺见南市马上要闭门歇市,就和李恒毅离开了南市。出了南市的西门走了一会儿,夏砺看见前面的坊间依旧灯火不绝,热闹非凡。
意犹未尽的夏砺问道:“这里是什么坊间,为何快到宵禁还能进进出出,如此热闹?”说着,便打算进去。
李恒毅笑着拦下了夏砺,揽着夏砺的肩膀往回走,边走边说:“老弟,你我都不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况且这里又不是教坊,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少靠近为妙啦。”
夏砺隐约地看见坊内红烛高照,歌舞蹁跹,说道:“难道这里是……”
李恒毅笑道:“这里就是京城的福善坊,坊内都是些秦楼楚馆啊。”
夏砺听到“秦楼楚馆”这几个字,顿时涨红了脸,拉着李恒毅就往回走。
李恒毅看到夏砺这尴尬的神态,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声音。
“哼,你们这群粗鄙不堪的小人,羽瑶姑娘的琴艺高超,你们却不懂得欣赏,非要让羽瑶姑娘陪/酒/卖/身!”
李恒毅和夏砺转身看到一个公子模样的男子拉着一名抱着琴的女子从坊间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老鸨子。
男子继续说道:“本公子今天就干脆为羽瑶姑娘赎身,以后谁也别想打羽瑶姑娘的主意!”
男子依旧怒不可遏,还想再冲进去和那些嫖客们拼命,被老鸨子拦下了。
“哎呦呦,我的木公子唉,您消消气,妈妈我啊是第一次见到像您出手这么阔气的少爷。羽瑶姑娘真是好福气,来我们新凤院没多久就遇到了您这样的贵人!大家都是我们新凤院的客人,以后有话好好说。”老鸨用绢扇边给男子扇风,边用手轻抚着男子的胸膛给他顺气。
男子一把拨开老鸨子的手,冲她大喊:“你别碰我!要不是那天我被羽瑶姑娘的琴声吸引,我才不会到你们这个地方!”
老鸨子眼珠一转,瞥了一眼,说道:“妈妈我知道,凡是赎姑娘出去的老爷阔少,都说跟我们新凤院、福膳坊没关系。木少爷,您放心好了,今后妈妈我呀如果在大街上见到您,也会装作不认识您的!”
“哼!”男子气急败坏地瞪了老鸨子一眼,牵着羽瑶姑娘朝李恒毅和夏砺方向走来。
老鸨在后面向男子喊道:“木公子,您今后不来的话,可是要让您的朋友兄弟们来照顾我们新凤院的姑娘啊!”
站在前面的李恒毅和夏砺把刚才的一幕都看到了眼里,李恒毅只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心里泛起疑虑。等男子走近,他们借着坊内透过来昏暗的灯光,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庞,顿时目瞪口呆。
“大哥!”李恒毅惊讶地轻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