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淡然一笑，反问道：“我既然知道牧阳城，又怎会不是秦家的人呢？”
秦寒一愣，很快便信了老者所言，秦氏一族踪迹隐秘，外人是不会知道牧阳这座城池的，对方住在这荒漠石峰之上，或许是苦修之人，他也不便细问，但确信的是，自己在城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老者。
“你是哪一支的后生？”老者笑着问道，依他这把年纪，自然不识得秦寒。
秦寒道：“晚辈南府之后。”
秦氏后裔分东南西北四府，像大长老秦长越和四长老秦禄便是东府一支，秦寒的养父秦靖是南府一支，而二长老何百茗却在四府之外，只是秦氏附支而已。
“哦？”听了‘南府’这个字眼，老者眼中一亮，“那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家父秦靖。”
闻言，老者忽地瞪大了眼睛，道：“靖儿？”
“嗯？”秦寒疑惑地看向对方，不知父亲的名字为何会令得对方如此吃惊。
“果真老了......三十年了，连靖儿他都有后了......”老者怔了半晌，口中不住喃喃。
秦寒眨了眨眼睛，有些愕然，听对方口气，显然很是熟悉父亲，不由问道：“前辈，您认识家父？”
老者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自家徒儿，老夫怎么会不认识。”
秦寒听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两眼紧紧地盯住老者。
秦家七长老秦靖可是族中百年来难得的天才，他的师尊也是秦氏一族当代族长——秦武陵。
在秦寒印象中，养父秦靖对其师尊极为尊敬，在秦寒面前也曾数度提起；有传言说秦武陵在三十年前隐入秘地闭关修炼，只是他不曾想到，竟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按辈分，自己还得叫眼前这位老者一声师公呢。
“师公在上，受寒儿一拜。”秦寒得知眼前救他的老者便是家族族长，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亲切，当然，这其中也有父亲秦靖的缘故。
秦武陵颔首而笑，扶起了秦寒，他将眼前的少年打量了一阵，又将眼光移向念琴，苍老的脸上，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但是目光之中，却是含着一道温和的笑意。
“雪儿呢，她还好吗？”
“雪儿？”望着秦武陵希冀的眼神，秦寒心中咯噔一声，他知道，对方所提之人，便是秦靖已经过世的未婚妻子。
秦寒听云姨讲过自己和哥哥出生前的故事，也许之前，这个故事也就秦靖和白依山、白依云兄妹三人知道。
但是后来，秦寒和秦烈都知晓了父亲曾经心痛的过往，为了救下他们兄弟俩，父亲失去了自己的挚爱，那个名叫‘雪儿’的女子。
也许，秦武陵以为秦寒便是雪儿的孩子。
秦寒淡声道：“师公，您说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虽然未曾见过雪儿，但是秦寒相信，对方一定是个温婉的女子，一定很受父亲喜欢。
秦武陵脸上的笑容在刹那间僵冷下来，他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什么，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连说了几句：“怎么会......怎么会......”
秦寒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老者，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是看得出来，这位老人，是很在意他的爱徒和那个名叫雪儿的女子。
“也许这便是天意......”片刻之后，秦武陵面色稍缓，复又回归之前颜色，他自语一声，眼光不自主地望了念琴一眼。
秦寒默然不语，心中却是纳闷，自始至终，眼前的老者对于念琴似乎一直抱有戒备。
果然，他这边想法一闪而逝，秦武陵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那这小姑娘，也是......”
一提起念琴，秦寒不禁有些无语，遂将身边女孩儿支去歇息，然后将自己被选作‘祭品’，之后又偶遇念琴的经过向秦武陵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当然，深渊下的经历他只轻描淡写代过。
白发老怪威胁的话语犹在耳畔，深渊下的经历决计不能透露半句出去。
秦武陵细细听完秦寒遭遇，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和你一样，也是靖儿亲生。”
闻言，秦寒心头一窒，脑海之中接连闪过许多牧阳城中经历的画面，那些不屑的眼神，那些恶毒的奚落，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和整个家族又隔了一层厚厚的壁障。
也许，族人之中，真正在乎自己的，只有父亲，山叔和云姨，还有哥哥......
他望着秦武陵，犹豫了一番，低声道：“师公，父亲一直未娶，我是他从野外捡来的......”
秦寒言明自己养子的身份，其实也是由于看到了秦武陵之前疑惑的眼神。
他额头上并没有秦氏独有的蓝晶灵印，再者，昨夜身上出现的鳞片太过诡异，分明不是人族该有的体征，这些细节，又怎会逃过一位高手的眼睛？昨夜之后，秦寒更加相信自己便是妖兽的后代，秦武陵又岂会不注意到这些？
果然，秦武陵听完之后，眼光虽略有闪烁，但秦寒看得出来，对方并不十分意外。
秦武陵微微侧目，望了石ˇ穴之内靠着石壁歇息的少女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这妹妹可有些古怪。”
“嗯？”秦寒不解。
他一直注视着秦武陵的眼神，这时的他忽然发现，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似乎在片刻之间变得更加苍老，眼神之中也多了一些浑浊的颜色，只听他声音略显苦涩地道：“老夫晋入占天师境界多年，如今功力再进一步，可是数日前这女娃儿与我一战，她的灵力竟不在我之下......”
“什么？”此言一出，秦寒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占天师可是能够斩杀六阶妖兽的存在，一个年幼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与一位占天师抗衡？
“那ˇ日，她强行闯入这里，我以为是变身的血修异族，便试了她一番，不曾想......”
“怎么可能，她才多大年纪......”秦寒艰难地动了动喉结。
秦武陵摇摇头，低声道：“不过，她的灵力极为怪异，时有时无，似乎不为她所控。更为诡异的是，她没有灵印，但是她的体内似乎隐藏着一道极为强横的力量，一旦释放出来，也许我也敌她不过。”秦武陵的声音很低，眼底深处却透着一丝淡淡的悲凉。
秦寒此时的脸色也是异常沉重，若是念琴真如秦武陵所说那般强大，那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秦寒思付之间，忽听得身边秦武陵长叹一声，道：“我们蜷缩在这荒蛮之地，果非长久之计，到头来却是自蔽双眼，落为井底之蛙，想不到羌州之外，竟会有如此惊才绝艳的后生。”
秦寒皱了皱眉，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花这般功夫来靠近，唯一能说通的，或许就是秦武陵所说，念琴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神秘的力量......
“不过，她对你倒是很在意，你昏睡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你身边。”
秦寒抬头望了秦武陵一眼，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至少，在他看来，这几日，念琴丝毫没有害他的心思。
顿了顿，秦武陵忽然正色道：“孩子，既然你从深渊中活着回来，过几日，便跟我回城去吧。”
秦寒身子一震，没有出声。
老族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不用怕，有我在，没人会将你怎样。”
秦寒原本计划父亲回城之后再作回城的打算，现在偶遇族长，他倒觉得也是个机会抱抱大腿，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师公，秦长越勾结外族，泄露族人踪迹，意图谋反！”
“竟有此事？”秦武陵脸色瞬变，失声道。
秦寒忿忿地道：“您那位师弟可觊觎族长的位子很久了，若您再不出山，怕他快要将牧阳当成自己的属地了。”遂将那夜城外所闻悉数道来。
秦武陵默默地听着，脸色渐渐由青转黑，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之中，忽然泛出一丝浓浓的杀意，他左手一扬，一只血鸽忽然出现在手指之上。
那血鸽扑扇了两下翅膀，忽然化作一道血红光璧，上面显出一道人形。
”父亲！“见到那人影，秦寒不由失声叫了出来。
然而，那血红光璧上的出现的秦靖身影其实仅是一道幻影而已，只听其说道：”师父，外界有人在打探我族消息，徒儿前往七星城途中遭人跟踪，多待了几个地方，眼下已甩了尾巴，两日后即可回城。“说完之后红光中的秦靖消散无形，那血鸽也不知了去向。
“几日前，我也收到了靖儿‘魂鸽’传影，看来你说的不错，有人泄露了我族踪迹。”秦武陵向着秦靖幻影出现的地方多看了几眼，道：“是时候回城一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