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昏暗的石穴,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那气味来自一座圆形的水池,水池中坐着一个赤肩的少年,少年眉头紧皱,看得出,他正忍受着外人难以感触的痛楚
“啊!”寂静中,过了许久许久,池中的少年突然哀嚎起来,含糊不清的嘶喊声,传遍了整座石穴。
秦寒醒了过来,未及睁开双眼,他便嗅到了一股腥恶的气味,随即发现自己裸露着上身,大半截身子浸在一片深红血水之中,他动了动身子,发觉手脚酥麻,丝毫不由自己使唤,只得忍着周身刺痛四下打量起来。
片刻之后,秦寒逐渐回过神来,和先前白眉男子本体所处的位置一样,眼下他应该是在石窟中的另一座石穴。
“看来是甬道岔路附近的位置。”秦寒忆起之前入洞时嗅到的那股异味,大略猜到了栖身所在。
此时身上痛感愈强,秦寒忍不住低头,然而除了身周的殷红血水,却也看不到任何异样,但那血水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千方百计一点一滴地侵蚀着他的皮肤,透过毛孔,争先恐后地钻入体内。
“项链!项链呢?”忽然,秦寒像是发现了什么,想起身查探,奈何身子却是动不得分毫。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秦寒动弹不得,只得冲着空荡的四周大喊大叫。
“给我......给我......我......”四周静寂,回应他的不过是一连串的回音。
“嗒、嗒、嗒......”
随着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响起,对面的水岸上,一道人影自昏暗中走了出来,池水上方幻动的血雾中,一张生有白眉的面庞渐渐清晰。
雪白的长发如锦缎一般披下,在血雾中愈显诡异,还有那如剑一般锋利的白眉。
“放心,等你从这血池中出来,它自然还是你的。”白发男子一如既往地笑着,缓缓举起了右手,他将五指摊开,手心中郝然便是属于秦寒的那一挂青色玉链,“不过我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令你如此看重。”
说话间,浓郁的血雾翻涌而来,再次遮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那不关你的事。”望着眼前翻腾的血雾,秦寒显得有些平静,见玉链在白发男子手上,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倒不担心对方会贪了自己这样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件,然而一想到禹疆和麟焚两人因己而死,心中着实一番难过,他默默地注视着雪雾深处,低声问道:“你,为何要杀了他们?”
血雾中传来一阵低沉又怪异的笑声,那笑声很近似乎又很远,恍如地底深处传来的呢喃,令人无法捉摸。
“因为你。”片刻后,白发男子的声音似有似无,淡淡飘了过来。
“我?”秦寒收回略显滞缓的目光,自言一句,道:“我可没想过要他们去死......”
缓缓地,白发男子的身形似乎又向前靠近了一些,血雾中,他的面庞时隐时现,笑道:“你何必难过,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是妖兽,人和妖兽本就是天生的死敌。”
秦寒眼中的瞳光忽然在此刻凝作一道寒芒,他的神情变得漠然而又冷冽,这一刻他显然忘了自己是那般渴望生的力量,他怔怔地望着身下满池的血水,蓦然间抬起头来,毫无畏惧地道:“你是不是也想将我杀了?如果是那样,那你现在就动手罢。”
哼笑声再次自血雾之中传来,白发男子道:“你不会死,灵魂双修之体,如此年纪便得机会拥有兽王级别妖兽的兽魂,哈哈哈,云荒大陆上,能有这般体质和机缘的后生,可还没有几个。”
血池中,秦寒的身子不由一震,他又想起了禹疆、麟焚二人死去时的情景,不曾想一日之期,二人便已化作荒魂,离开了这个世界。
生死有命,竟只在顷刻之间。一念及此,秦寒心里竟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也不想再与白发男子争辩什么,淡淡地道:“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白发男子淡然一笑,右手轻抬了起来,指尖有一枚泛着浓郁血色的兽魂徐徐徘徊。
“你的身体属水源,烛龙一脉的兽魂再适合你不过,至于火麒麟么,这枚兽魂等你下次来这里的时候,本尊再赐你不迟。”
“原来他已将禹疆的兽魂封印在我体内!”闻言,秦寒的心狠狠颤动了一番!
若是以前,自己体内封存了一枚七阶妖兽的兽魂,他一定会激动上几月,但是现在,秦寒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毕竟,禹疆与他无冤无仇。
白发男子见他如此,不经意间掀了一下眉头,收回了指尖上麟焚的兽魂,道:“想不到那俩小子竟让你如此挂怀,本尊这般助你,你却连声谢谢都没有。”
秦寒坐在哪里,并未回话。
“这血池中的血水可是上万高阶妖兽的精血凝炼而成,待在里面,对你身体大有裨益,等过了三日,我再来找你。”白发男子似乎并不在意秦寒此刻冷淡的态度,见他沉声不语,身形也便很快隐去,昏暗的洞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说来也奇怪,浸在血池之中,秦寒初时觉得疼痛难耐,然而过了半晌,体内竟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舒畅无比。那白发男子原来说得不假,这血池果然蕴含奇异能量,能够愈合伤口,于是不再胡思乱想,任那一池血水侵润着身上未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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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之后,秦寒换了一套干净衣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血池,里面的池水早已失去殷红的颜色,变作一潭清水。
“他没有骗我,这血池果然神奇,之前坠崖时受的伤全都痊愈了......”秦寒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行动已是自如。
上岸时,石窟门口处的一块巨石上,早已放好了一套干净衣衫,上面还放着一件东西,正是他担心遗失的青玉项链。
待他换戴整齐,准备离开时,白发男子也适时出现在了石穴之中。
“我可以走了么?”对于白发男子这等身法,秦寒早已见怪不怪,瞥了对方一眼,迫不及待地道。
“当然。”白发男子点点头,面无表情。
这个地方,秦寒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闻言,径直向着石穴之外走去,还未走出几步,身后白发男子淡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小子,出去之后,你在这深渊之底目睹的一切,最好不要对他人提起半句。”
秦寒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并未转身,背着身子道:“我既已发下誓言,便会遵守,你若信不过,我也没有办法。”
“如此甚好。”
死寂的石穴中,散发着恶臭的血雾依旧缭绕弥漫,透过层层血幕,秦寒忽然松了一口气,他已然能够看到前方洞口处透射而来的丝丝光线,光明就在眼前。
然而白发男子的声音尚未落下,秦寒便听得身后有所动静,他心中一凛,急忙向后转身。
定格的一幕,是他看到白发男子一指点上了他的额上。
秦寒惊道:“你这是干甚么?”
“你说的对,这一辈子,我已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秦寒双眉紧立,不知对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白发男子‘哼’了一声,冷冷地道:“还是实话告诉你,方才,你体内已被我种了血盅。”
“血盅?”秦寒心头顿时浮过一阵不详的预感。
“一种毒虫而已,放心,我也只在你体内放了三只而已,它们会一直潜伏在你血脉之中,他日你若晋为‘占天师’,体内灵力便足以激发它们。”
说至此处,白发男子嘴角忽然挤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到了那时,定要在两月之内赶来我这里,否则毒虫便会汲取你体内灵力,逼出虫体内的毒液,千万要记得,除我之外,无人能够救你,若是错过了时机,你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你......”
秦寒忽然屏住了呼吸,这一霎那,他觉得体内气血尽皆开始倒流,脑袋里面‘嗡嗡’直响,就差瘫倒在地上了。
原以为离开深渊,便与这白发怪物再无瓜葛,但是眼下,自己竟已彻底沦为白发男子手中一颗棋子。
可恨自己现在实力低微,在这类强者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放心,若是你能助我成功离开此地,我定将你收作关门弟子,日后你我师徒二人横行六域,八荒臣服!又有谁敢阻我!哈哈哈哈哈......”
秦寒怔怔地望着有些狂傲的白发男子,一阵阵惧意猝然袭上心头,又听后者道:“另外,想让你知道一个秘密,离开此地并不代表你就脱离了本尊掌控,那几只毒虫身上有本尊留下的灵力印记,即便你我相隔万里,你的所言所行依然逃不过本尊法目,只要你敢将本尊行踪泄漏出去,我会让毒虫提前发作,个中厉害,你自己掂量就好。”
无声的石窟之内愈显寂静了,秦寒站在原地,心中郁怨不已: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见秦寒不搭话,白发男子抬了抬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黑鹰就在外面,它会送你回去。”说罢转身离去,再未多说一句。
秦寒自己也不清楚他是如何走出石穴的,当深渊之外的亮光投来,他忍不住伸手遮在了额前。
“或许这便是命数吧,再如何,自己也还活着,总比死了强些。”秦寒苦笑一声,脸色忽然又沉了下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怕个毛线!区区几个毒蛊便想叫我成为你的棋子?老子就不信了,想我华夏神功博大精深,等到灵印解封的那天,‘九阳真经’、‘九阴真经’里面随便挑一挑,还怕没有破你毒蛊的办法?”
走出了甬道,秦寒一眼见到守在洞口一侧的黑鹰,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心底空荡荡的,短短几日,诸般怪异皆都发生在自己身上,即便两世为人,他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该死的秦长越,想不到我还会回来吧?”秦寒喃喃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深吸了一口气,秦寒身子一跃上到了黑鹰背上,他回身看了一眼,却再也没有见到白发男子的身影,也没有禹疆和麟焚熟悉的面孔。
短短几日,物似人非。
片刻愣神之后,秦寒被一声鹰啼所惊醒,于是再不迟疑,手拍了拍黑鹰,后者似乎受了主人命令,极是听话,很快腾空而起,向着深渊上空飞掠而去......